姜妤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妙善堂刘掌柜年约四旬,蓄着半长的须子,他靠着张紫檀木雕花的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胡须,她本以为会是个凌厉的人,不想这刘掌柜却笑吟吟的,好不和善,看着宛若佛堂里那尊弥勒佛。
刘掌柜呷了口茶发问道:“姑娘执意见我,可有要事?”
姜妤眉目沉静,解下腰间香囊,取出那片黄桷兰花瓣轻轻放在茶案上:“听闻妙善堂识遍天下草药,特来求教,望刘掌柜能为我答疑。”
刘掌柜执起花瓣放在手心,眯着眼凝视了一会儿,又拿近鼻子细嗅,眉头舒展:“这花中确有玄机,虽需琢磨一二,却也不难,只是除了这妙善堂,姑娘若是到别处去,未必不能得到答案。”
“别处能得到答案,却未必稳妥,这事我不希望多余的人知道。”
刘掌柜说话一顿,却仍是笑呵呵的:“只是世事难料,妙善堂也不能保证守口如瓶,姑娘倒是自信。”
姜妤嘴角微微勾起道:“就凭寻风阁的名声,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闻言,刘掌柜脸色一变,立刻收敛了笑容道:“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刘掌柜,我想你也不是这妙善阁的主人罢。”姜妤站起身,把花瓣收回香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若你不能做主,不如带我去见你们主子。”
刘掌柜思忖片刻道:“请姑娘在此稍等。”说着便起身出了茶室,应是去回禀此事了。
姜妤静坐着等他回来,青禾问道:“小姐这么说,可是有把握?”
“你记得,与人谈判时,不论心里有没有底,面上都必须做出一副有底气的模样,否则连谈的机会都没有。”
青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多时,刘掌柜便回来了。
“我们主上请姑娘过去”刘掌柜指了指姜妤身侧的青禾道,“不过,这位姑娘还是留在这里罢。”青禾放心不下,还想坚持,姜妤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必跟来。
姜妤一路跟着刘掌柜上了二楼,信步穿过长廊,只见一双修长的手搭在雕花栏杆之上,十指骨节分明,长身玉立的清贵少年一袭玄色锦衣,袖口以金线勾勒出云纹,墨色长发由羊脂白玉冠束起,风姿出尘绝世,罩在那如一泓深潭般清幽的凤眸之上的是半截银面具,少年长眉入鬓,懒懒地摇着面折扇,薄唇微抿。
妙善堂背后之人竟是个少年?姜妤略有些吃惊,这若传扬出去恐怕得惊掉无数人的下巴了。
他微微偏头看向姜妤,眸中并无探究之意,只静静地待她开口。
“阁下可是妙善堂的主人?”只见他将折扇“啪”地一收,姜妤又道,“可否同在下谈谈?”
玄衣少年剑眉微挑,眸中略带几分玩味之意道:“当然,只是不知姑娘是何人?”
姜妤微微抬头,语调平静地报出家门:“在下出身平远候府,今日造访妙善堂除却查花之事,还另有要事要与阁下商量。”
“不论妙善堂还是听风阁,说起来都是做生意的地方,下或许会有兴趣。”
“世人皆知我这人脾气古怪,做不做生意全看心情。”玄衣少年笑问道,“姑娘何以认为我会答应呢?”
“赌。”姜妤慢悠悠地吐出了一个字。
玄衣少年眼中的玩味之意更胜,食指轻叩桌面道:“有意思,那姑娘是怎么个赌法,在下洗耳恭听。”
“我母亲早逝,我父亲虽有侯爵,可他并不只我一个女儿。”姜妤沉声道,“我久居深闺,手无缚鸡之力,并可仰仗的。”
玄衣少年微微勾唇笑道:“姑娘年幼,诚如姑娘所言,姑娘似乎并没有值得拿来交易的东西,何以向我提出交易?”
玄衣少年虽脸上总带着笑,可姜妤总看不透他的意图,且前世从未与此人打过交道,更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坦白来说,姜妤还是有点紧张的,只能佯装淡定,抿唇微笑道:“我虽一无所有,可若阁下想要做什么,我必能下早做准备。”
玄衣少年饶有兴致地支起左手撑腮,歪头道:“这便是姑娘的赌了?”
重回一世是姜妤最大的底牌,可今生若要力挽狂澜,报仇雪恨,也绝非易事。姜婉最得姜从文疼爱,背后又有王如碧出谋划策,而萧泽贵为皇子,登基前从未行差踏错。况且她一介深闺女子,许多事情做起来都不太方便,单凭一己之力如蜉蝣撼树,她必须得找到合作之人,方能事半功倍。
“我赌阁下信我。”姜妤眸光一转,一瞬不瞬地盯着玄衣少年,“至少,以寻风阁行事之隐秘,还能让我知道寻风阁和妙善堂的关系,这已是寻常人做不到的了。
重生的便利,便是已知前头发生何事,如何选择,是对是错,是福是祸,都能早做准备。
“他日若有需要,我必竭尽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