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舟狰狞的笑容让人感到陌生,初见时他如清闲的王孙公子,清风霁月,这时却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孤狼。
桑怡霄听到“博望时家”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明白了,他冷哼一声,站出来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不是守着江湖规矩,你以为,时家的那些蛆虫还能好好活到现在吗?”
“你胡说!我们时家或有小人作祟,可我们大部分族人都是善良的人。母亲为奸人所害,父亲满腔愤懑,叛而离家,寄情山水,却惨遭横祸,这与我们是时家人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我们是时家人,就活该惨死不得公道吗?”
“当你拿着家族赋予你的鸩毒害人的时候,你就无法置身事外了。你享受了他们带来的好处,却在外人面前义正言辞地批判他们,即使他们是奸邪之人,却也是供你吃喝玩乐、供你杀人放火的人,如此双重标准未免也太可笑了。”亓舟微微一笑,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时惜音呆呆地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再也没有话可以反驳亓舟了,因为他是对的。
“可是……可是……时先生也不一定死了呀!”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角落中响起,是一向胆小怕人的梁成燕,她鼓起勇气接着说:“那群病人不是分裂成两部分了吗?这位时姑娘后来遇到的那一小部分人不是还在世上吗,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们时先生到底去哪了呢?”
众人如梦方醒,东方湛却想到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既然姜宁说此病暂时无药可医,还有很强的传染性和破坏性,如果这群病人无意中出了山林,那将是龙渊乃至四国的灾难。
“此事已经不仅仅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了,它关系到龙渊的存亡,无数百姓的安危,染病的那些人纵然可怜,却也不能以病相挟,病痛不能掩盖他们是暴徒的事实,如果是我,我也无法容忍他们的所作所为。时姑娘,念在你不知内情,下毒一事我不再追究,还是希望你能配合我的手下,搜救那些病人,我们会尽力诊治,如果不能,也能让他们余生无忧,有尊严地死去,不至于流离失所,埋骨他乡。”
东方湛说完,又亲自把陈长臻扶起来,对他说:“此事你处理不当,我判你停职留看,但此次北境监察你做得很好,就等到巡查事务完成,回到临安再停职吧。”
他又看了看叶沉音,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权力处置世子,战王府在龙渊地位超然,世子又是唯一继承人,我只是一个皇子而已。此事还是等我们回京之后禀报父皇,再行处理吧。”
“至于姜宁……我不认为她有错。”
姜宁愕然,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呆愣地望着他的眼睛,那里是一泓清澈见底的泉水,映着她的倒影。
此事一出,哪个人还有心思吃饭,时惜音被惊风带下去,派人看管起来了,其他人各自回房休息。姜宁抱着膝盖,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坐了一夜,月华如水,秋霜渐起,染白了小园中的一切,风声呼啸,落叶萧萧,整个世界充满了萧索的意味。突然全世界一片漆黑,姜宁摸索着,拿起手边的小剪子,借着东边的曦光挑起燃尽的灯花,再回头时,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前。
“你为什么不肯理我?”
“我……我没有。”
“姜宁,你不会骗人,尤其,不会骗我。”
“我不知道……”姜宁自言自语,“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东方,给我一点时间,也给我一点空间吧。”
“近来我时常做梦,梦到你从一只单薄的纸鸢变成了凌空的凤凰,离我越来越远”他嗓音低沉,仿佛带着寒夜的霜气,“我也时常思考怎么抓住你,可一见到你,我就忘了所有的思考,只想给你自由的生活。”
“东方,你知道什么是爱吗?你喜欢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喜欢你,是千言万语都不能道尽的心绪,在心里百转千回都无法说出口,所以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姜宁,天亮了,要和我一起去码头早市吃早饭吗?”
姜宁莞尔,把心里积压的事情一扫而空,洗脸刷牙梳头发一气呵成,走了出去。
东方湛穿着一身墨蓝色短袍,头发全都用玉冠束起,腰上还别着佩剑,精神利落,站在她院子的月亮门下,气质格外出众。
晨光微熹,两个人在渐渐喧闹起来的码头上漫步,一切的叫卖声、笑骂声、交谈声都格外悦耳,尘世的烟火气息那么动人,在摇动的船橹上,在惊扰的涟漪里,都是属于世人的悲欢喜乐。
一位船娘靠在晃晃悠悠的小船边上,倾着身子,正忙着把她那乌黑的头发一圈又一圈地盘在头上,随口招呼她:“小姑娘,你还记得我吗?早点来一份?”
姜宁笑了笑,对她点头,船娘欣喜不已,急忙转身在船舱里摸索一番,不料却因为动作过大差点掀翻了小船。她惊声尖叫着,大声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似乎是“何生”,姜宁身边突然就冒出来一个满脸胡茬的大汉,用手按住了晃动的船体,粗声粗气地说:“娘们家就是大惊小怪,怕什么!咋咋呼呼的……”
船娘不好意思,掩面一笑,从容转身,取出来今早刚做的小糕点,用粗瓷碟装了,递给姜宁。
姜宁接过来用手拈着吃了,那是一碟本地特色的小吃,味道说不上特别好,却有一股特别的风味,似乎是拿某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