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朝廷使官张大人娶媳妇,然而就在那天夜晚他死在了自己家中的茅房里,脖子上有一记剑伤,看样子是被刺客袭击。”陈豹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但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她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楚瞬召正色道:“现在张大人的尸体在何处?”
“衙门的验尸房里,由仵作看着,还未下葬。”
“带我去看那具尸体!现在!”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蔷薇玉牌,命令道。
陈豹恩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三皇子殿下,忽然很想打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看来自己今晚是没办法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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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瞬召眯着眼睛,审视着那具盖着白麻的尸体,一股刺鼻的恶臭直冲鼻腔,陈豹恩站在一旁捂着鼻子无奈地看三皇子殿下,楚瞬召一个箭步上去,揭开了尸体脸上的麻布,露出一张苍白无比的老脸,眼窝深陷下去,原本挺立的鼻梁已经坍缩成一团了,几乎已经很难辨认出他的真实面容。
楚瞬召并不是第一次看死人了,人命之重,难生易杀,小时候每当出现罪大恶极的犯人或者朝中有官贪腐,父皇总会领着自己和大哥去看犯人处刑,行刑地点往往会在城里的莲花广场前,平日里这座可以容纳数十万人的广场特地设立了观刑的坐席,此时父皇便会换下慈父的面孔,披上皇帝的面具,坐在万人之上的高台上与刑犯隔空对望,大多数情况下刑犯在处决前会十分沉默静静等着刽子手的斧子落在自己脑袋上,当然也有个别会将胤皇的祖宗全部骂上一遍,但胤皇依旧沉默,他的目光已经穿越了犯人的身躯,那是看死人的目光。
即便是现在,每当巨斧落下时,自己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地移开,哪怕一瞬间都好,他做不到像父皇以及大哥那样冷静,第一次看处刑的时候还坐在高台上昏了过去,之后抱着姐姐哭了好久,他不理解为何头颅滚落的那一刻人们如此欢呼雀跃,死亡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恐惧的事情吗?
他强迫自己镇定心神,他轻轻褪去尸体脖子上的白纱巾,露出一道狠厉的剑伤,边缘是灰黑的颜色,像是被烈火灼烧过的痕迹一样,他用指尖微微翻开里面的血肉,血肉切面平滑,刺客只用了一剑便杀死了张大人,脖子处一阵恶臭袭来,楚瞬召几乎要吐出来了,他尽量忍着不至于那么难看。
陈豹恩解释道:“伤口是由软剑造成的,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直如弦,软剑不适合砍与刺,但可以割,它可以轻易割开喉咙动脉杀人,杀伤力极强,一般都是刺客暗杀才会使用的兵器,软剑并不适合习武,陶冶性情或者舞剑观赏还行。”
“大人说的是。”一旁的仵作弯腰点头道,露出一张干瘦的脸,他搓着手走到楚瞬召面前“我做仵作十几年了,什么样的伤口没见过,但想要一剑切入颈动脉可不是靠蛮力可以做到,刺客的手法娴熟,想庖丁解牛般熟悉人的颈部结构,瞬间放血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你看伤口整齐光滑,剑刃没入颈中时转了个微小的弧度,将声带也斩了,这样他就无法呼救,而且刺客所用的剑刃极薄,伤口不卷,若是普通的软剑无法做到这样的程度。”
楚瞬召点了点头,他附身继续查看那具尸体,感觉自己正在一步一步接近真相,他轻轻揭开尸体身下的白麻布,不断审视着,仵作讪讪笑道:“公子不怕吗?”
“有人告诉过我唯恐方能勇,区区一具尸体有什么可怕的?您不也习惯了吗”楚瞬召目光在他身上游动着,试图找寻任何与她有关的线索。
“呵呵,城里像公子这样勇敢的年轻人可不多了,您知道检查尸体是件很辛苦的事,我们这一行几乎都靠父辈传授,我爷爷是仵作,我父亲也是仵作,他们检验尸体极其详细,从毛发到指甲,决不放过任何细节,一具尸体总要翻来复去地勘查,寻找可疑之处。对于那些已腐烂的尸体,高明的仵作也有办法验证,甚至根据牙根的颜色来判断当初中的何种毒药。”他喋喋不休道,似乎很高兴长夜之中能来两个客人与他相伴。
“咳咳!殿下,现在已经三更了,线索也查得差不多了,如后续有什么新进展的话我会及时汇报给殿下。”陈豹恩给了仵作一个眼神,他便收住了嘴。
楚瞬召蹲在尸体的右手边,在那双干枯至极的手中,他忽然发现了一小缕发丝缠绕在尾指上,他轻轻取下了那一缕乌丝,不断打量着,面无表情。
“殿下,你发现了什么吗?”陈豹恩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诉姐姐,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这里,仵作先生,尸体尽快处理了吧,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搜寻的价值了。”他的声音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胆寒,陈豹恩单膝下跪道:“是,殿下!”
他背着手走了出去,将发丝藏在了指间,在离开验尸房钱他还不忘放了一块银圆在尸台上,仵作满脸堆笑地将银圆塞入袖子里,背对着他们重新开始了公主,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陈豹恩跟着他离开了验尸房,案桌上的尸体微睁的眼眸中似乎焕发出一丝精光,随即被仵作用白麻布一盖,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