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朝天启二十年,临安城里刚走了几个王朝老臣,任他们再极位人权也好,权力依旧但不住时间的魔力,该病也病了,该死的也准备去死了,他们的逝去让很多人感到不安,但所幸翰林院有不少读书人涌入朝廷当官入仕,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我这辈子碌碌无为,在朝廷国事上委实没有做太多的事,即便是大胤的国师,那也是我祖辈功勋积累下来,皇帝陛下给我面子让我去当这个国师,我唯一做过的,让我感到骄傲的事,便是支持陛下发动西临之战。”
国师府里,李国师此时躺在锦被之中,看着窗外的落叶,脸上露出淡淡的寂寞,对着一旁的管家一直说道:“我这一直很那家伙,那粗汉跟我斗了一辈子,现在想来,lùn_gōng勋也好,论儿女也好,我什么都不如他,唯一比他做的好的,便是活得比他久……但有什么用呢?”
管家微微露出戚容,却不知该如何对老爷说话好。
“我很多年前就不怕死了,我大胤朝如此多的军营强者,读书种子,死了一个无用老人又如何,死了也好啊……能早点下去找那几个兄弟喝酒了。”老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表有些疲倦。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管家立马起前去,片刻之后带着长公主走进这间药味熏天的屋子,对着国师和声道:“老爷,长公主下来看您了。”
老人扭头睁眼,看着门口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庞,神渐渐温暖了下去。
在国师住的内屋里,长公主站在门口,看着上的老人,双手抓住裙子抓得死死的,红着眼睛脑袋低垂,不敢看老人。
躺在上的老人竭力压下咳嗽声,正要起迎接长公主下,被快步入屋的长公主来到前,将老人轻轻安慰了下去:“国师大人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我这次来就是来看看您的。”
老人闭上眼睛喘息道:“长公主下,您能来看望老臣一眼,老臣心中很是欣慰啊。”
此时不死,更待何时?
“我除了来看您,还想看看渊儿,可惜这孩子总是躲着我这个娘……我连娘都没当好。”提起孩子,长公主的眼神黯淡了下去,老人摆手咳嗽道:“没有的事……咳咳咳……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长渊的死……得怪我……是我将他推入战场的。”
“我大胤百万户,谁家儿郎没有死沙场?这当然不怪您。”
老人缓缓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是觉得李家亏欠了你,心中许多憋屈不曾说过出口,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们活在一个看不到战争结束的世道……很
多人就是死在大胤铁骑的马蹄之下,其中那么多场战争,那么多的家破人亡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该死……可是死的却是我的儿子,这就是报应!”
老人说话断断续续的,干枯蜡黄的脸透着死亡的气息。
女人坐在边握着老人的手,没有言语,没有落泪。
这个在大胤朝上留下过浓重一笔的老人,在朝野上下被尊称为文正的老臣子,此时看着长公主泪流不止,长公主伸手替他拭去泪水,但老人的泪水越擦越多,仿佛将一生中不曾流过的泪都流在长公主的右手上。
而长公主另一只手抓着老人的手臂,她生怕一松开手,老人就会离开般。
“长公主下……是我们李家对不起你……但是孤独的滋味我尝了很多年,委实不好受,你还那么年轻美丽……若是真的遇见比长渊好的年轻人就嫁了吧,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我到了地底下后会跟长渊解释的的……而且那孩子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虽然不曾喊过我一声公公,但我在心中还是把你当成儿媳看待。我这些年什么事都没做好,连我儿子都没有救回来,所谓父子一场也是走到尽头了,所以我想在离开这个世间之前,做好一些事……咳咳咳。”
老人指着案桌上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八十余人的名字,标注了那些人的姓名履历和优势,各种长短一目了然,李国师特有的小篆字体清晰,字体仿佛跃然纸上般潇洒爽朗,老人低声咳嗽道:“上面这些人,都是一些我从翰林院里掏出来的读书种子,里面不乏后能成文臣大将之人,算上我这些年培养的心腹也是二十来人,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一些朝气勃勃但也意气难使的孩子们,可能现在又想郁郁不得志吧,但年轻终归是有优势。我听说西临复国急需朝政人才,希望长公主下把这份东西拿给皇帝陛下看,让他提拔这些人去西临入仕,算是我对这个国家的一点补偿吧,虽然是杯水车薪罢了。”
长公主看着被烛台压着的纸张点了点头。
老人感慨道:“有的人死了比活着更有用,说的就是我了,天下很大生活更大,我这些年见过很多人去过很多地方,但在我的眼里,始终只有这个家啊。”
老人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干瘦无比的手指着门外的香樟树,泣不成声道:“在长渊出生那年,我在那颗树下埋了一坛子杏花酒,想着以后长渊成亲了就把酒坛子挖出来,好喝上一杯媳妇酒,看来是没这个机会了……一会让老宋帮你把酒挖出来,长公主下,若是您后遇到什么良人的话,就替我家长渊把酒喝了吧。”
长公主用手捂住嘴巴
,渐渐泣不成声。
就在她后,有个小小的影出现了,看着上的老人喊了一声:“爷爷……”
老人低低应了一声,孩子双手遮住脸庞,低声哭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