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她下辈子再也不当女人了,她说做女人太痛苦了——呵,这个愚蠢又软弱的女人没法面对自己犯下的恶果,最后在太清宫门前自缢,而且临安城的百姓以为这女人是什么贞洁烈女,容不得一丝侮辱方才自尽,呵呵呵。”
花幽月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在楚瞬召怀里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即便是在黑暗中,楚瞬召仍可以清晰看到,两行泪水在她脸上滑落。
“你父皇带着我来到她墓碑前,我最后连她的尸体都没有看到,只有一个大大的土包子,没有厚葬,没有举国哀悼,因为她根本不配!”
“这些事,父皇根本没有跟我讲过。”楚瞬召喃喃道。
“他当然不会跟你讲这些!胤皇的光辉战绩中容不得一丝污垢,即便是西临之战也好,离北大屠杀也好,在胤国大部分人看来,这都不是你父皇的责任,我为你父皇扛了西临之战绝大部分罪孽,而离北王和刘康则是大屠杀最主要的负责人,你父皇是无辜的!有罪的是我们……”花幽月叫出声来,双手牢牢抓住楚瞬召的手臂,好似那是她的救命稻草般。
他们家族……这些年到底干了些什么?
父皇和姑姑在自己面前总是言笑晏晏的模样,自己和哥哥姐姐也一样,但会不会有一天,他的子孙和哥哥姐姐们的孩子刀锋相对,就像父皇对他的兄长一样,自己的孩子杀死哥哥姐姐们的孩子,或者被他们的孩子杀死。
他不知道,他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知道……
“后来我被凤凰琴附,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我选择进入军营,杀人,征战,这些故事你可以去问蒙羽将军或者你父皇,他们会告诉你的,而我也懒得说了,渴了,帮我去桌子上拿一壶酒过来。”
楚瞬召转就去,她松开了手,望着少年的背影陷入沉思。
人们都在指责她的过错,但有谁可以想象她所经历的一切,她杀人如麻,她血债累累,但人们是否想过,这样的一个女人也曾想过出嫁对镜贴黄花,也想要有一个家。
凤凰琴……究竟是让她浴火重生,亦是陷入更深的烈火中,永
世无法逃离。
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她的灵魂?
楚瞬召给她递来酒瓶,这一次她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接过迅速接过,而是双手环住楚瞬召的子,让他贴在自己上,保持刚才那个暖味的姿势。
“你喂我喝。”
楚瞬召没有拒绝,将酒瓶凑到她唇边,她喝着凉酒,沉默了很久很久,再也没有说话。
她的脸慢慢烧了起来,面对那近在咫尺的俊俏脸庞,她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下一秒却为这个想法感到羞愧,楚瞬召也不着急离开,只是慢慢抱紧她,就像他抱着苏念妤那样,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这个世人眼中的妖魔琴女,竟然也有那么脆弱的时候?
在自己安慰她的时候,其他的人在做什么呢?苏念妤或许在等着自己,或许早早就睡了,军医营里的人手不够,于是他便让她去和那些医官一起治疗伤兵,她的针灸在治疗断肢止血消炎方面甚至比药还管用,叶微微喜欢和澹台宁静呆在一起,这两个纯净如雪般的孩子,本该永远避开战乱与炮火,比较开心的是哥哥,他终于可以和嫂子见面了,这些天他一直都很开心。
伤兵营里有人哀嚎,有人惨叫,城里的官僚们庆祝胤军守住了这座城市,连连开心了好几天,酒喝了一壶又一壶,至于那些燕莾遗民们无悲无喜,自己的同胞死在龙胆关上,也不如今的晚餐要紧。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从不相通,楚瞬召只觉得他们吵吵闹闹的。
他闻着女人上那股子丁香与蔷薇的香气,这是她上为数不多有女人味的地方,楚瞬召只觉得心里极乱。
“楚瞬召,你看我今天都说了些什么,你千万别告诉你父皇这些事是我跟你说的,他……开心的时候,什么都能给你……不开心的话,就会拿着剑来见你了……我不想死,尤其不想被自己熟悉的人杀死。”花幽月疲倦地靠着他肩膀上,吐息如兰。
楚瞬召不敢看她的脸。
她醉了,也哭了。
“你的瞬击是李长渊教你的,一路上看着你练剑的时候我就像看着李长渊一样,感觉他还没有离开我,我觉得他的魂寄托在你上,庇佑着我们两人,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和他有多么像,时而清澈,时而幽深,有时可怜巴巴的,好像做错什么事一样。”花幽月说:“我唯一后悔的是没有告诉李长渊我一直很喜欢他,你们两个都是英雄一样的人物,英雄配美人不是吗?像我这样血债累累,连天下美人榜都不曾入过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跟你们谈?我小时候很怕黑很怕鬼的,但李长渊死后
那些年,我多么希望他的魂可以来见我一面,就像现在这样和他说话。”
她慢慢靠近他的脸颊,两人的脸紧紧贴在一起,她唇边带笑:“瞬召啊,你以后要是做了皇帝的一定会是明君吧、你怀王息,心有王道,你应该有比我们……比你父皇有更好的结局,这天下所有人都会记住你的,并且歌颂你的名字,如同那大秦始皇一样,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要是我那是还活着的话……一定会为你感到开心的。”
楚瞬召看着她的眼睛,苏念妤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