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温和的冬阳毫不吝啬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刺在赵不试仰望天空的眼球上依旧叫他睁不开眼。
目光放平,赵不试看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坦沃野上,正飞快的在被一股黑色给湮没,马蹄声他都已经能清晰的听到了,上万马军的疾驰,叫大地都在轻轻地颤抖。
四周一片令人窒息的肃杀,没有昆虫鸣叫,也没有鸟兽惊扰的声音。
只有成片的的呼吸声,低沉而有力,仿佛人人都蒙着厚厚的面罩,必须用力呼吸一样。
直到一声凄厉的号角声划破天地。
赵不试双目中猛地绽放神采,朝着声音传来的正前方望去,是女真人,狂呼呐喊中的女真人。他的眼神一下变得热烈起来。
人多才好呢,骑兵速度快,不如步兵好打,但也一样能料理了。
对神机营自信心极强的赵不试望着金军上万精骑荡起的如一条黄龙一样尘土,高声大喊着:“告诉儿郎们,再加把劲,随我向前!”
他这时也已经接到了命令,推进到宋军大阵中样待命。赵构这不是觉得前军很有可能挡不住金军骑兵的进攻,而是这战事一起,前军与稍后的中军就必然会被金军给切割分离。哪怕他把军中很多的弓箭手都已经换成了长枪兵肉搏兵。
所以,现在的情况让赵不试不推进到前军是很没有必要的。
“快快快,都跟上!”
“儿郎们,加把劲儿啊!”
“都推稳了,休要慌张!”
轱辘辘的碾压生在宋军阵列里不断地传出,赵不试也不再费神去看前方的战事,只一门心思的督促队伍把一辆辆石砲推去目的地。
这一辆石砲还配有两辆弹药车,再有十名持着刀枪的护兵,用兵正好一个押。一都辖有四辆砲车,一营便是二十辆。但赵不试的神机营是两千五百人,而不是区区五百人。这说是一个营,实则是一个军。
四个砲车营,一个辎重营,全都是抽调的相州军。
这些人与那些不知晓厉害的人又有不同,一个个对震天雷信心十足,全都相信只要自己一开始发威,立刻就能叫对面的金人魂飞魄散,飞灰湮灭。
故而,前方阵上即便已经传来了激烈的厮杀叫喊声,他们也依旧老神在在。一步步的把砲车向着河东宋军的正中央,也就是赵构的帅旗所在处推移。
……
宋军阵上似无数弹棉花一样的弓弦振动声响起,又如巨大的蜂群震动翅膀,一波箭矢密密麻麻的升上天空,再落向大地。
八牛弩、神臂弓、橛子弩,一排排的射去,叫迎面冲来的女真铁骑如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一排排的倒毙。
但他们兀自冲锋,两边的距离在迅速拉近。
女真人给骑弓搭上了弓箭,没有人会只挨打不还手的。
只是宋军的攒射却还没有结束,“放——”宋军阵中的弓弩兵继续发威。
从神臂弓、橛子弩再到八牛弩,纵使金军一个个都披挂了重甲,在劲弩面前,他们也是脆弱的瓜皮。
两轮攒射过后,身披重甲的女真骑兵也倒下了一片,冲锋阵列的前沿显得有些稀疏——纯粹的战甲很难抵挡宋军的劲弩,除非是披挂着双重战甲,甚至是三层战甲。但那样的人终究是少数。
不过这些女真骑兵却仍然蒙头向前,没有丝毫停步。
同时间,他们也开始抛射羽箭了!
但是对比百年后将骑射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的蒙古人,女真人的铁骑更偏向于肉搏。而且他们的破甲重箭也很难穿透宋军前列将士披挂的步人甲。
更别说前列几排军兵手中还同时提着大盾。
叮叮当当的一阵脆响,从天而降的箭雨落在了前排宋军重甲步兵的身上或是他们持在手中的大盾上,根本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金鼓之声震天动地响亮起来,配合着颤颤震栗的大地,似乎天地都要轰然崩塌。
金兵已经冲到了面前,真正的较量,真正的残酷,就要上演。
当女真骑兵挺进到宋军阵前不足五十步的时候,“嗖嗖嗖……”最后的弓弩齐齐攒射出去。排在最前列的宋军甲兵瞬间架起了长枪。
每列盾墙后头就是三排长枪兵,如林一样的长枪搭在了盾墙的头上,每一名将士这一刻都憋红了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撞击。
“儿郎们!结阵向前!”
而在三列盾墙的后头,一名宋军正将声嘶力竭的大吼,挥动手中的大刀,驱使着一群朝着长枪掉刀和重斧的重甲步兵列出横阵,大步的向前。
如果站在高处俯瞰,就能发现,战场之上,随着金军骑兵冲锋的到来,宋军前阵的一个个军兵方块,正在望着最前方拥挤去。
本来纵深超过了五百步的前阵,瞬间都要压缩一半距离。
这是激荡的洪流和坚固的堤坝之间的较量。
两边都是披着战甲的战士,‘独木桥’上相逢遭遇,他们无可躲避也不能躲避。
两边狠狠的碰撞在了一起!宋军的长枪刺入了女真骑兵的胸膛,女真骑兵的狼牙棒打碎了宋军的天灵盖……
赵构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血肉横飞,人命如草芥。
这绝对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惨烈一幕。与枪炮毙杀的情形全然不同。在明末,火器的出现叫战场上很难再有眼下这般的场景出现了。
——步兵与骑兵的对抗,勇气与斗志的较量。
女真骑兵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们完全摧垮了第一道、第二道盾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