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显枯槁的手捏着丝帕在我脸上摩挲着,氤氲着水雾的眼再藏不住泪,尽数滴落下来。我看清了面前雍容华贵的脸,带着几分威严,带着满面心疼。
我抑不住心中之痛,再难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趴在祖母肩头哭了起来。
祖母搂着我,语态略显沧桑,只喃喃着瘦弱的手抚上我的发,“傻孩子哟……”
清脆銮铃阵阵响,掩盖住我的哭声,缓缓向华阳宫驶去。
见我回来华阳宫,画眉第一个抱着扶苏便闯了出来,欢喜道,“夫人回来了,来,快抱抱孩子。公子乖巧得很,不哭也不闹。”
小小的人儿缩在襁褓里一团,脑袋也和嬴元曼出世时一样,尖尖长长,小嘴儿如同在吮奶般时不时动两下,颇为可人。只皮肤还有些皱,怕是还要两个月才能渐次长开。如嬴元曼,现如今脑袋就长圆了,皮肤也是婴孩该有的稚**样。
我抱着孩子,眼睛还有些红肿,亲昵的在他脸上蹭了蹭。
祖母见状,拢着手微微一笑,“你先和孩子亲热亲热,祖母去看一回安国君,再来找你。且放宽些心,政儿那孩子虽糊涂,但我相信,时日长久,他该明白谁是真心待他的。”
说着,祖母带着寒鸦姑姑悠悠往阁楼的方向去了。
画眉环在我身边转着,不过一天不见,便似许久不见般,闹得紧。待回了房,便见精卫抱着元曼在逗弄,孩子欢喜得“咯咯咯”直笑,都止不住。
嬴元曼,自此就是华阳公主了呢,还得祖母抚养,总算是苦尽甘来了。精卫见我回来,起身匆匆欲行礼,我摆手示意不必,只将扶苏儿转到画眉手中接稳,方抱过嬴元曼。
她的眼睛很大,眼角眉梢渐次有了阿房的影子,虽还未长出眉毛,可眉宇形状却像极了阿政,不似弯弯娥眉,却颇有几分男儿飒爽姿态。
嬴元曼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我,婴孩“嗯……嗯……”的声音低喃着,模样好生可爱。
“得了华阳公主的封号,想来你今生是再无忧愁。你母亲消受不来王宫贵胄之福,想来是全部托生予你了。你该是个有福气的,万万将日子过好了才是。”我喃喃着对嬴元曼道。
虽她还只是个婴孩,虽她听不懂,我却忍不住对她这般诉说。
精卫有些讶异的看着我,“夫人,您说华阳公主……您的意思……”
我点点头,不欲再多说什么。
精卫亦是个清明的,也不多问,只打了水来为我盥洗罢,重新篦好头,复又着人送来热汤水。
将将打理罢,却见门口一小小身影流露出好奇目光,发现我的注意,她又匆匆闪避开来。我自然认得那是芈青萝,猫着身子躲在门后,有些惧人模样。
画眉笑了笑,“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门口窥着,不走,也不进来。”
“青萝,你若想进来便进来罢!”我道。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垂着头抿着嘴从门后缓缓出来,抬头似觊了我一眼,还是有些畏惧模样,再不敢向前。
精卫见她怕人,便上前领着带了进来,我打量了她一眼,如今祖母将她收拾得愈发熨帖了,模样也白净了许多,虽还是瘦瘦的,面上却不再棱骨分明,而是有了些肉垫着,眼神也比之前澄明了些,不再贼眉鼠眼畏畏缩缩。
“夫人……我,我只想来看看小公子。”她哆哆着,声音细弱,双手背在背后。
我知她是有些怕我的,自年关家宴那一回,这丫头惹了祸,被我狠狠罚了一通,她便怕极了我。故而此番来我阁中,想必也真心只是想看看扶苏儿。况,在这华阳宫中,怕她也不敢使什么坏的,除非她想再无所依。
闻言,她的脸颊上浮出一抹浅笑,手从背后缓缓拿出来,捧着的是个小小的虎娃,小心翼翼道,“那,小公子会喜欢这个吗?”
“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我笑道,“这小虎娃做工显得粗了些,谁缝的呢?”
她的小脸儿红了红,窘迫着脸色,“是寒鸦姑姑教我缝的,从开春就开始做了,做了好几个,都不好看,这个是最好的。”说着,又顿了顿,语气颇有些不足道,“我已经,很尽力了。”
到底是孩子,孩子心性也足,我笑了笑,便放她去逗扶苏了。
她小心翼翼着,连扶苏的脸颊都不敢摸,只隔空描摹着他的模样,然后傻傻的笑。扶苏儿刚被画眉哄着睡了,芈青萝便噤声认真的看着他。
精卫看着,低低笑了声,只道,“孩子便是一汪清水,你往里面洒些什么,她便能成什么模样。她先前是皮了些坏了些,如今到底也在慢慢学好了。”
我默了默,没有回答精卫。
不多时,寒鸦姑姑来唤我,我便随寒鸦姑姑一道去阁楼了。放着孩子给画眉和精卫照看,我也无需太过操心。
这是我第二回来阁楼,祖母依旧还是从前模样,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压,对我却总亲切的笑着。我站在门口望着祖母的背影发了好半天呆,方敢轻轻唤道,“祖母。”
祖母悠悠回转过身,看着我浅浅一笑,眼角皱纹难掩,“青凰吾儿,且进来。”
她还是站在安国君的画像前,颇为眷恋神态。用情至深,说的是我,更说的是祖母。
我蜷卷到她身边坐着,祖母执着我的手,问道,“青凰,你怪政儿吗?你可有失望?”
“怎么能不失望呢?”我叹息着,已不再流泪,“可我却没有半分怪他的意思的。我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