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还是一派静谧模样,故而阿政此刻的吼声在这宫内显得愈发恫吓人心。
可我早早的将嬴元曼塞入他怀中,他便是敢怒,此刻抱着孩子,倒也真不敢有太大动作。
我轻轻笑出了声,俯下身来,伸手捧住他的脸,一点一点在他眉眼间描摹,直至将他紧绷的眉头撑开来,“妾一向胆大,大王又不是不知。妾如今还想胆大的说一句放肆的话:斯人已逝,江山与美人,大王权且择一。”
说着,我缓缓松开手。
看着他暴跳如雷、却又不敢擅动而惊醒婴孩的模样,只教我忍俊不禁。
他等着我,双眼炯炯,只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孤都要!”
秦王就是秦王,即便是还未即位的秦王,与生俱来的张狂与王者风范,是掩饰不了的。
我缓缓一笑,不再同他争辩什么,只从他手中缓缓接过孩子。嬴元曼还睡得很熟,我抱着她凑近脸颊亲了亲,随即不言不语的转身,欲离去。
“等等!”阿政唤住了我。
我站定,回眸笑了笑,“大王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妾的?”
阿政皱着眉,似是有些不解,“你今日来,到底是作甚的?”
聪慧如他,这般小事竟也会不明吗?想必,只是在试探我的用意罢?说到底,他还是不信我的,不是?
“妾今日来的目的,只为看看大王,看看大王是否如宫人所说,被太后娘娘用酒肉美色灌迷糊了心智。此外,也是想抱着元曼来看看大王。自打元曼出世,大王来看过她几回?”我的语气很平淡,只因我已习惯他如此行径。
他似是更怒了几分,却未再冲我吼,只是他中气十足,音本就如洪钟般,“那,你且看政,可是如旁人所说那般糊涂?”
他的语调,倒似是在故意与我置气般。
我听得一阵好笑,抱着孩子不禁笑出声来,忙不迭的说道,“非也,非也。大王如今正专心处理着政务呢,怎的会是商汤周幽之流?妾可不敢在此再造次下去,莫不然,相国知晓,又该骂妾不知礼教了。”
说罢,我盈盈笑着,抱着嬴元曼离去。
如若不是亲去看过一回他,我是断然放心不下的。阿政正是气血最盛的时候,因着阿房的死,打击过大,此时变得只好酒色,亦不是没这可能。
可我却低估了他的野心和雄心,到底他是志在天下的,即便他爱阿房爱到了骨子里,可如若要他因阿房而放弃天下,他定然做不到!
他是王,不会为儿女情长而过多纠缠的王。
可阿政提及赵姬用酒肉美色魅惑先王一事,这我倒是当真不知晓的了。可细想想,当初吕不韦的爱妾赵姬不过一舞,先王便开口和予他权势帮助的吕不韦要人,当真也是不怕为了个女人与吕不韦从此隔阂。
如此看来,阿政在诱惑方面,还是比先王自勉更甚。
他会放纵赵姬往他身边送人,却也是因为怕惹急了赵姬罢?听闻赵姬如今和嬴成走得愈发近了些,即便阿政是赵姬亲生,可如若亲儿子不听自己话反而要与自己作对,那赵姬另择旁人亦不是没有可能的。
要知,如今阿政还未登基,根基尚不牢固。故而如今会顺应着赵姬的意思揽了那些女孩子,只要不过分沉迷,倒也未尝不可了。
我对阿政总算放下心来,却不想,不待我宽心多久,一震慑雷霆的消息却传入我耳中来。
彼时,女医在给我号脉,言虽然还有半个月生产,但如今我脉象却有些弱了。精卫站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女医的问诊事宜。
脉象弱吗?
“夫人面色亦有些虚浮,想必是近来心力交瘁过度罢?”说着,女医试探的问了句,“夫人最近可有什么心烦之事不曾?”
我苦笑连连,不待我回答,精卫只急道,“夫人近来心境倒是舒缓的,可哪里是有什么心烦之事呢?提及心烦之事,大概是青鸾宫一大烦心事了:小公主日日夜里不安,闹腾得很,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惊。日日夜啼,如此情况下,青鸾宫倒是无人得以安心歇息的,故而夫人面色便有些虚浮了。”
精卫日日跟在我身边,对于我的身体状况,她自来是最清楚的。
可好歹她接触最多的也就青鸾宫一应人等,不似女医和御医天天要与几十上百人看病号脉,问诊经验自不如她们。故而精卫也不敢胡乱给我开处方,只老老实实的去请了御医来,在旁说清楚我的日常起居等等罢了。
女医皱眉,随即笑了笑,“亦不是什么大问题的,卑职这厢给夫人弄些安神的小药方,权当茶水代日常用了,便不打紧。小公主夜啼倒也是正常的,这般大小的婴孩向来不好伺候,搁宫外也是要好生养着的,夜里饿了要吃渴了要喝都是会将人折腾醒的。寻常百姓家都是如此,更何况这宫闱中,孩子娇贵不甚好养活。”那女医颇有些忌讳的说道,却也就此打住,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夫人如今是还不习惯,待夫人自己将孩子生了下来,孩子哭闹起来,夫人也就明了了。”说着,那女医又颇为宽慰的笑了笑。
精卫叹息着,“我也知这婴孩夜里能折腾,可小公主……也太能折腾了。”
女医闻言,只收拾了药箱,“如此,还是该去看看的,莫不是小公主有其他不好的地方,及时看出来也好。”说着,她问询精卫道,“不知小公主从前可有人来看过?”
那女医倒也是个极用心的,约莫半百年纪,年岁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