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是不信什么诅咒的,只是,白薇在自尽前一刻那眼神,太过怨毒,穿过那眼神的恨意,似要在人身上留下烙印一般,让人不得不胆寒。
眼前绽开一抹血红,白薇啊白薇,一袭月牙白衣裳的白薇,沾满血色蔷薇的白薇……
白薇脖子上的血还在汨汨的流着,人却已经倒在地上,颓然再不会发出半点声音。死亡的冰凉弥漫在青鸾宫,腥味儿四散。
我不喜欢这味道。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直,不知自己改何去何从,而视线却被一双大手捂上,蒙住我的眼,在我耳畔呢喃了句,“青凰,你不该看这些的。政,带你进去。”
说着,他捂着我的眼睛,扶着我缓缓进去了。行至门槛处,他的声音极低沉而有磁性,“小心些,有槛儿,慢慢过去。”
“你不该见这些腌场面的。”阿政呢喃着,缓缓放开了捂在我眼前的手,只换上扶着我的手势,带着我往屋内走去,“也怪政,在你有孕的时候还让你来操这份心。你有孕期间,大小事宜还是放放罢,到底身子要紧,咱们的孩儿要紧。嗯?”
他漆黑的眸子闪烁着温存的光,我却讷讷的不知该如何回应着一温存,半响,才看着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颜,“阿政,我无碍的,只是受了点儿惊。”
见过杜衡的死,白薇的死却对我并无多大影响了,当日杜衡死得太过突然,电光火石间根本来不及反应,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般去了,震撼不言而喻。
至于白薇,她是死有余辜的,即便她不自尽,即便阿房求阿政放过她,我也不会留下她的。于我、于我的孩子存在于本质威胁的人,我定然不会放过。
缓过神来,我才深吸一口气,问,“接下来,阿政准备如何处置?”
阿政的脸上十分平淡,冷笑一声道,“呵,她以为,她死了便能逃过一劫?当真是异想天开的。当日甘草宫中毒,你可还记得政让你查来着,最后却不曾有半分消息?”
“是白薇?”我诧异,不想她胆子大的地方多了去了,远不止我想的那么简单。
阿政点点头,“是阿房,求政瞒过去了所有消息,所以你才找不到半份证据。故而你最后什么也没跟政说,政也没再多问什么。不是政不记得此事,而是政隐藏了此事。她对甘草宫太过熟悉,对阿房和阿房身边的丫头都太过熟悉,以至于下毒都是那么轻而易举。即便政不许旁的人入甘草宫,可到底,还是有如你一般调皮翻墙的不是?”
说着,阿政的脸色严肃不再,只伸手在我脸颊捏了一把,唇角勾起露出洁白的牙。
翻墙……思及此事,我的脸色不禁有些窘迫,到底是少不更事的所作所为,糗态被阿政瞧见,只怕是要被笑上好些年了。
阿政的手搭在我肩上,“青凰,你安心歇息,政自会处理好一切。”
他难得温润的模样,只让我倍感安心。我答应着,自去内屋歇着了。百灵伴在我身旁,端了些糕点之类的进来,让我暂且垫着肚子,膳房马上就能重新做来食物。
窗口边的梧桐,没了落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显得有些落寞。
青鸾宫内的喧嚣,此刻与我无关,我知道阿政会处理好,我只用安心便好。
前庭传来他浑厚有力的声音,“将这废物拖去兽场喂熊!”
狠戾如斯,仿佛方才那个在我耳畔呢喃着让我安心的那人,与他半分不相关。他到底是个心狠的,不曾改变半分,一如多年前。
那是阿政来华阳宫的头一回,年少的他站在池边扔石子儿,我踱步到他身边,对这个少年充满好奇。
“你是赵政?”
“是。”他的表情淡漠而冰凉。
“你母亲是曾经名动邯郸的歌姬?”
他不做声,眸中杀机顿起,只瞥了我一眼,不待我反应过来便反手将我拽入水中,随即大喊起来,“有人落水了,来人啊!救命啊!”
那是我头一次吃阿政的苦,只因那时的他误会我是针对他母亲的,他以为我看不起他的母亲。哪怕是误,依旧选择下手,事后并无半分歉意,反而趾高气昂:“她又死不了,我唤了人来救她的,华阳宫这么多人,难道还救不了一个刚落水的女孩儿不成?”
经他这么一整,我对他反倒是没了气性的,只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唤他“政哥哥”。
我怎能忘了,他年幼之时就是个下得了狠手的人,如今这般对待白薇,倒也算是合乎他情理中的事了。
“阿政!”殿外柔柔的女声响起,我认得,那是阿房的声音,“白薇已死,但看在阿房的薄面上,且留她个全尸罢……好歹,她在我身边跟过我那么些日子。”
阿房啊阿房,你性子就是太过柔弱,却又偏偏是个得盛宠的女子。可也是因你这柔弱的性子,才让你在这咸阳宫内寸步难行吧……
“可她三番两次要害你,还差点害了两个尚未出世的孩子!”阿政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压抑不住的怒气。
阿房的声音有些哽咽,“好歹,她未害成不是?”
沉默良久,才闻阿政无奈道,“罢了,罢了,便依了你罢!留她个全尸,送还给她家人,安葬了罢!”
我到底是不曾管后事了,只知待我出来用膳的时候,青鸾宫内已再看不出丝毫闹过事的痕迹。地上水淋淋的,几个宫人还在扫水,血迹却全然不见了。血腥味亦不复,杜鹃拿了一大袋干桂花在青鸾宫内焚着,只余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