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哗然,明知此物是鹿,可一个个的也知赵高是何等歹毒心肠,又知如今朝局全然为赵高所控,赵高说什么嬴胡亥就信什么,哪里还敢悖逆赵高的意思去说实话呢?
赵高之亲信、墙头草的群臣,都纷纷道是匹小马,闹得嬴胡亥一时也晕乎乎的不得其解。
纵使赵高再如何铲除忠良,可到底还是有一批人不甘心皇帝就此被戏耍,亦或是敢于直谏者,公然反驳赵高道这是鹿。也,仅仅只限于反驳这是鹿而已,并无人敢当真去言语顶撞赵高。更有人明哲保身,闭口不言的,也不在少数。
众人各执其言,谁也不让谁,为一匹鹿是“马”还是鹿争执得不可开交。嬴胡亥听得心烦,也就开口道,“丞相大人不会骗朕的,此物是马没错,想来方才是朕眼花,瞧错了,罢罢罢!此事作罢,众位爱卿可还有事要上奏?有事上奏便快呈上来,无事便退朝了罢!”
昏庸至此,连鹿和马都分不清。嬴胡亥啊,若然你哪一日当真被赵高杀了,倒也不冤枉你,谁教你错信小人,对赵高这腌厮偏信至此呢?
“夫人,夫人,您在想什么呢?”隰路在我身侧低沉嗓音唤我道。
方才听他讲述这一段荒唐事,我倒是思绪牵扯得远了些,故而一时晃神没能听到他叫我。
“啊?”我回过神来,瞥了恭恭敬敬的隰路一眼,又瞧了一眼眉宇紧锁的婴,近日,这孩子的眉头皱得愈发厉害了。再仔细一瞧,他脑袋瓜子上竟有一丝白色,银晃晃的扎人眼。
我招招手,婴以为我要说些什么,自觉向我靠拢了两分。
伸手捋出那一根银丝,我拽着将那揪了下来,疼得婴呲牙咧嘴的,我好笑的将那根白头发放到他手里,“还不及弱冠之年,哪儿有那么多事可思量的?小小年纪白了头,当真是在吓你祖母。”
我宠溺的拉着他往我身前坐近了点儿,他不过束发年岁,却生了白发。小小的年纪,除却要学家国大事、要学如何俘获人心、要学如何同奸佞之辈勾心斗角,又怎会不白头呢?阿政在他这样年少的时候,也和他一样的挣扎罢?不过,昔年阿政还比婴多一层对亲人的防备隔阂。
细细寻找着他头上可还有其他银丝,我才叹息对隰路道,“隰路,我方才在想,若然嬴胡亥当真被赵高杀了,他知晓自己最为亲信的丞相,就是害他失国失命的奸佞小人,那场景,会不会很可笑?”
说着,我情不自禁笑出了声来。
隰路挠着脑袋憨憨笑着,“挺嘲讽的。”他如是评价着。
婴的脑袋上,就那一根银丝,再无其他白发了。我捉不见其他银丝,便也放他回自己位置去坐了。
“哎,这日子怕也不会长远了。”我嘀咕了一句。
“一出荒唐事而已,何以见得赵高与嬴胡亥反目之日不久矣?”隰路问我道。
我笑了两声,隰路办事着实利索,就是脑子有时候转不太过来。
婴倒是看得通透,不过他还是皱着眉,声色也冷冷的,“乍看上去是个荒唐事,实则应当是赵高在审度朝局之中可还有敢于他作对的罢?亦或是他在思量,谁还敢在嬴胡亥面前说他。指鹿为马,但凡那日敢说实话道出那是鹿的,怕是都要被赵高给铲除了。”
我点头,赞许的看着婴,转而回头对隰路道,“这几日记得盯朝中官员调动变化盯紧些,且看看咱们婴评判正确与否。若然是对的,我估摸着赵高对嬴胡亥下手的日子也不远了……”
那一瞬,我的心底是暗暗攒动着嘲讽与戏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