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天,太过惹人燥,仿佛争执才是这样的天里该有的状态。
我和画眉吵了一场,无疾而终,最终只得气呼呼回了房。
我知道,画眉是为了我好,可是平心而论我不愿就此撇下精卫。
不知画眉和隰路几人会商量出怎样的对策,会否去那个地址一探虚实,可他们都是不会带着我去的,我也就跟随着心境不得安宁。
正恼着,赵礼不知从何处钻了过来,悄悄推开了我房间的一扇窗,跃进窗户来,低声对我道,“是公孙让我来的,他知道您此刻满心忧虑,让我来看看可有能帮夫人解惑的法子。”
“我想去见精卫。”几乎是不抱希望的,我却还是道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赵礼愣了愣,沉稳呼吸之后,竟点了头,“好!”他的鼻息有些凝重,“我带夫人去,哪怕是拼了我这条贱命,也保夫人平安回来。”
我被赵礼这话惊得语塞,却又生出感激之情来,对着赵礼深深作了一揖,才道,“吾之所幸,此生能得这么多人对我如此相帮。”
赵礼只是憨憨一笑,“什么帮不帮的,夫人的救命之恩,赵礼没齿难忘。再者,我知道夫人心系精卫姑姑,如果不让夫人去走一遭,夫人只怕又要急坏了。夫人身子本来就不好,如今再没了精卫姑姑在身边照顾,只怕太过心急反而又要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千恩万谢过赵礼,我简单换了件便服,悄然从华阳宫后门出了门,一路疾行往那乞儿所给的地址奔去。一路上倒未遇着多少阻碍,那地点也离闹市不远,好找寻得很,不多时我和赵礼便到了附近。
随意在周遭的一家黍米粥摊前坐下,我要了两万黍米粥,和赵礼相对坐着,趁着摊贩端了黍米过来,便指着门扉大开的那一户大院人家问道,“小哥,那户人家是谁家啊?看门扉也不是小家小户,怎么大门敞开着,不怕遭贼?”
小哥瞥了一眼我们指着的方向,笑道,“贺屠户家啊,家中虽也兴盛过,但老贺嗜赌如命又喜沾染酒色,而今除却空空的大院,也别无长物。”
说着,小哥歪着身子又打量了那大院一眼,“说起来也奇怪,这贺屠户的老婆死了之后,因他再无长物又不洁身自好,说媒的都不见得有几个。前几日也不知是刮了什么风,竟有官宦人家抬了一顶花轿来,送了个新娘子进去。那新娘子看着年纪虽也大了点儿,可确实是个标致人,只是不大爱说话。真真好人家的女子,怎么就下嫁给了嗜赌又打婆娘的贺屠户了?”
我听得一阵炫目:精卫竟然被嫁到了这里,还是嫁给的一个如此糟粕的老屠户?这,这岂不是将她往死里糟践嘛?
心一阵阵抽搐的疼,那摊贩又抿嘴怪异的语调嘀咕了句,“你是不知道,昨儿隔壁张奶奶去贺屠户家拎筒骨,瞧见贺屠户家里还有个二三十岁左右的姑娘家,被扔在猪圈里,疯疯癫癫人不人鬼不鬼的,那模样,可骇人了!可惜了姑娘白白生了张俊俏的脸,也不知怎的就落到这腌杀猪的家去了。”
小哥嘀咕着,擦着桌子又念叨了一句,“这杀猪的家,也是邪乎得慌,家中穷得一个子儿也没有,又是个极其彪悍的主,开了门也无人敢进去的。”
疯疯癫癫的俊俏姑娘?我心再颤该不会是元曼罢?
那卖黍米粥的小哥再说了什么,我已无心听了,黍米粥也没喝完,便和赵礼一同绕着街道走到了贺屠户家后墙,赵礼跃上墙头确认内中安全后,才伸手将我也拉了进去。
干净得几近荒芜的院子里,偶尔传出几声猪猡的哼唧声,我循声找到了猪圈的位置,果然见一衣衫褴褛破败的女子,蹲在猪圈里和猪猡一同饮着泔水。心里一酸,我低声唤了句,“元曼吾儿……”
即便穿着再如何破败、褴褛,可那精致的鹅蛋脸和俊俏的五官,一眼就能认出她是嬴元曼,是曾经被始皇宝贝在手心的华阳公主。
曾经风光不可一世的华阳公主,谁又曾想到,竟会落得如此结局?
我哽咽着,鼻子一酸,到底忍住了眼泪。
她歪着脖子,在轰乱脏臭的猪圈里,眸子里闪烁着孩童般的好奇目光打量着我,片刻后,屁股往后一坐,也不顾自己坐在猪屎上,就冲着我和赵礼一阵嬉笑。
赵礼面色怪异,似是吃了苍蝇般的难受,别过脸去嗦着阻塞的鼻子。
忽而,前头传来了泼水的声音,我怕被来人发现,便和赵礼躲在猪圈后一破旧案板挡着的角落去了。泼水声之后,一阵轻快的脚步,旋即我看到了粗布短褐穿着的精卫手里拿着两个白面馒头,悄悄猫到了猪圈前,伸手将馒头塞给元曼,含泪低声对元曼道,“公主,你怎么又饮泔水了,快吃些馒头罢……”
我再禁不住失声哭了出来,精卫有些慌,“谁,谁在那里?”
我站了起来,精卫见着我和赵礼,一时哽咽着,僵僵的站在原地。良久,她又长吁出一口气,笑着安慰自己道,“还好,还好他没来……”
我听得更是心酸,冲过去搂着精卫,两个人抱着哭作一团。
赵礼四处瞥了眼,将前门关上,又往屋里瞧了一回,却见那贺屠户酒醉正酣,睡得香甜,便关上了门,容我与精卫姊妹两个好生叙话。
只是几日不见,我便觉得精卫瘦了一圈,摸着她有些发干的面颊,我只觉心都一阵阵的抽搐着疼。
“好精卫,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元曼也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