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我回想起碧瓷曾跟我嘀咕过的那句话,言说赵高看着我们的眼神颇为狠毒,想来,他后来做的那些,都是早有预谋的。只是当时,我太大意未能察觉。
此,乃后话。
赵高嫁女之后,嬴诗曼和嬴阴曼也纷纷有了自己的选择,嫁了人。不过,阿政更为看重李由的才华,李由也比尉宗浦得宠。
尉宗浦对此事总是大为不上心的模样,他和他父亲尉缭一样,随性得很,为人处世全凭性情喜好,可但凡做了就一定能完成得出乎意料的精彩。而李由走后,尉宗浦和扶苏的往来倒是勤了不少。
紫菀顺利诞下了个男孩儿,扶苏给他取名“婴”,嬴婴。婴自幼就长得细皮嫩肉的,白净得很,相貌确然传了他父亲的所有优点,讨巧得很。阿政也很喜欢这个孙儿,政务闲暇时,除却管着自己那十几个公子的功课,最爱的事就是去抱一抱婴。
许是当父亲的时候,全然忙于政务,未能尽到做父亲之责,有了婴之后,阿政对他的宠爱却是比任何公子都要多的。旁的不说,单单他抱着婴时,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两只手笨拙得不知往哪儿放去,对着孩子浅浅低喃着,“哦,朕的宝贝孙儿,哦哦……”
他在妻儿群臣面前的威严模样,在这小小软软的孙儿面前,却尽数化为绵绵,温情得似能和为一滩水。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在大秦安定了的这三年,是平淡而又美好的三年,只是过得太快了些。这三年的平淡,按尉宗浦的话来说,就是,“上得天命,苍生民众孰敢拂与?”
圣上得了上天的认可,自然有悖逆谋反之心的人也就少了,既然嬴政为这片天地所承认,那么你若再要反他,就是与苍天作对!如此一来,天下民心皆尽归顺,自然也就没有人敢谋反了。
他在此之后亦有一次出游,我欢喜的留在咸阳带着婴玩耍,也就没随他同去,听闻,他带了元妃去了。回来时,他侃侃而谈着所临东海之滨,登之罘高山,观赏初升朝阳。遥望广阔绚丽,圣道灿烂辉煌。律法施行之处,对内清陋习,对外诛暴强。秦军虎狼之师,军威远扬四海,震撼四面八方,开拓一统天下。
所过之处,百姓无不称赞,“皇帝修明圣德,经营治理天下,明视兼听不倦。树立申明大义,设置种种器物,全有等级标志。大臣安守职分,都知各自事务,诸事毕无猜疑。百姓移风易俗,远近同一法度,终身守法不移。贯常职务已定,后代遵循先业,永远承袭圣治。”
群臣颂扬大德,百姓敬赞圣明伟业,阿政遂请李斯将丰功伟绩刻之罘永志。
这盛世天下、这安宁太平,我站在他的身侧,倍感骄傲。他是大秦帝国的始皇帝,而我,是他的发妻!
原本,这盛世该当是再好不过的,唯有一件让我不快的小事,就是他追求长生之道愈发厉害了。他曾因民谣之中一句“帝若学之腊嘉平”,此中所指乃求仙之道,便将腊月更名为嘉平月,并将这民谣发源之地,每百户赐六石米,两只羊。
这在我看来,是件极为荒唐的事,可他却不以为然,沉迷此道不得自拔。
我曾哂笑过,“昔年琅琊行,你着李斯刻下石碑,讥诮三皇五帝只懂以鬼神之道愚弄百姓臣民。而今,你却不以为然,反自己对着鬼神之道推崇至极,可不是自打自脸吗?”
每每我去泼冷水,他总是面色极为不耐,支支吾吾的反驳我些东西,却也都拿不出实据来。至徐市出海求仙药,也有三年了,却至今为止都杳无音讯,将阿政的耐心和信心也慢慢消磨了一些。想必,假以时日,他也总会醒过来的,只要周遭的人再不助他去奢求那长生之事,他醒悟只是迟早。
让我最为烦闷的,却是自徐市之后,咸阳的方士比从前多了不知多少,这些人在咸阳城的大街小巷里活跃着,纵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以朝圣得皇帝器重,投奔群臣,若非只是那些爱溜须拍马的臣子,也多不待见他们。故而,这些方士,要么得以面圣得金玉珠宝无数,高官厚禄,要么穷困潦倒而贪心不足,祈求有朝一日能得以面圣求财。
骗子!在我眼里,这些人就是一群骗子,可我却摇不醒受骗之人,只能一点点诱导他不要再深入歧途,早些迷途知返。
纵然他痴迷长生之道已久,可我却知道,他并非完全相信长生的。莫不然,他也不会早早就开始修葺秦始皇陵,骊山的陵墓愈修愈大,可修缮工事却从未停止过,秦所揽金银珠玉珍奇者,也多封入此中。他若当真对长生一事深信不疑,也不会这样大费周章去的修缮陵墓。
不过,这秦始皇陵之事,我看透也就罢了,却从不会去说透。他怕极了别人说这死字,即使他有准备将来会有死的那么一天,他却总是不愿听人谈及、或是去接受的。
不仅仅是我,朝中臣子,但凡有些眼力见的,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去说这“死”字。
秦始皇三十二年,婴两岁,才是牙牙学语着走得踉跄懵懂的时候,稚童萌出的生机与活力,更让我觉察出年岁渐长、岁月在人身上、面上雕琢下的印痕。
这岁平安,阿政兴起曾前往碣石出游,曾得他器重的方士卢生在阿政的派遣下四处拜访名门方士。并在碣石山门刻石立碑,毁城墙,挖堤坝,兴师用兵,诛灭误导之君,反叛平息,消灭暴徒,依法平反良民,民心皆尽归顺,从此lùn_gōng行赏群臣,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