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碧落嫁给王翦之后,我也有些许年头没见过这丫头了。
从前在青鸾宫时,虽不被倚重,可青鸾宫到底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也无须她做多大的体力活儿,总归也将人养得白白嫩嫩的。如今,却是面色蜡黄,身形消瘦,面上似被人剜了肉般,枯槁露骨。对比往昔,看着怪教人心疼的。
到底也曾是主仆一场,她又与碧瓷为堂姊妹,而今她落难,我不知晓也就罢了,而今被我瞧见了她的落魄,能帮一把时,总是要帮一把的。
我过去将这两堂姊妹扶起,碧落却执意跪着不肯起,哭着拽着碧瓷的衣角囔囔道,“碧瓷姐姐,算了罢。我本就是个做小的,即便是公主不喜欢我,可以折磨我,我也是不该有半句怨言的。况,好歹我也是瞧着公主长大的,公主只是一时不痛快刁难了两句,公主的秉性并不坏,碧瓷姐姐何苦求夫人,恶了夫人同公主的关系!”
她说这话时,一直低眉顺眼的,不敢抬头瞧我。
碧落的胆子从前可是没这么小的,如今看来,应当是当真被唬得不轻。
我瞧着她这模样,说不怜惜是假,可既然涉及到的人是元曼,我总该多问几句才是。不让碧落白白受了委屈,更别因为误会而恼了元曼。
“躲在这儿作甚,还是进殿内说话去罢。”我带着她两个在正殿坐下,碧瓷懂事的酌了壶热茶,又端了些寻常的糕点进来,碧落喝了点儿热的之后,呜呜咽咽的才将事情原委道了出来。
原,自打王将军攻下楚之后,元曼便被王翦送回了咸阳,一同回来的还有茵陈。
回了王家,脚跟儿都没站稳,元曼便下令将府中阿政先前赏赐的百来佳人媵女尽数遣散,各人赏了一笔不菲的钱财珠宝,强行将这群人放出了王府。有不肯走的,元曼便唤家仆打,这么一闹,半日之内,百余佳人尽数被遣散了个干干净净。
除却这上百个陪嫁的,王府本就还有个妾侍,最为年长,唤作蔺梵;再有就是当年阿政亲自发配的,芈碧落为妾侍,再无其他。
蔺梵生有长子王贲,王贲也是个了不得的角色,纵然蔺梵脾性骄纵,但只要她不招惹到元曼,元曼也就不睬她。至于碧落,因着也曾是青鸾宫出去的,又是我的媵女,元曼待她本也是相安无事。
可这样相安无事了不到小半月,忽而有一日,碧落的女儿王俪从阿公家回来,小丫头长得水灵极了,元曼那日欢喜的抱着小家伙玩了半日之后,当日夜里,元曼让碧落打水替她盥足,元曼待她的不喜,就从那时候开始了。
先是将水盆踢翻了,责打辱骂,尔后是不断的刁难,不管碧落做什么错的,元曼总能挑着些错处出来,极尽可能的欺辱着碧落。
碧落从前在青鸾宫时,也就是个闷葫芦似的性子,除却一双巧手做女巧夺天工,其余还真是别无长处,又不善言辞,每每在宫里犯了些错时,画眉训斥她,她也只是一副唯唯诺诺不敢反驳的乖觉模样。
这样的性子,元曼若真欺负起她来,她也当真是无处可去诉说的。
从王俪回来之后,元曼对碧落的态度便变了吗?我似乎想明白了点儿什么,只是详尽情况,我还是打算等元曼来了再做细谈。
这会儿还早,元曼应该在她父王那边待着,晚些时候应当还会去上九宫坐会儿,下午的时候再来我宫中,待到用了晚膳再回去。她的这些基本规律,我还是摸得清的。故而,我便唤了画眉过来,简单交待过几句之后,便打发她往王府走一趟。
安慰了碧落一番,我便让碧瓷今日好生陪会儿碧落去了。她今日进宫都是以想念堂姐,做了些蜜饯想送给堂姐吃,元曼冷笑了两声,到底也还是带她入了宫。
果然不出我所料,过了午膳不多时,元曼才端庄着步子踏入青鸾宫来。自打嫁了人之后,这丫头活泼俏皮的性子倒是收敛了不少。彼时,画眉还未回来,我也就不着急和她细谈。
至用了晚膳,和画眉交接过,我才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这才接着她还坐在青鸾宫里荡秋千的空档,走过去同她并肩坐下,问道,“丫头,你跟着王将军伐楚,折腾了一年才回。原本你小两口的事,母妃也不该多问,可母妃总还是惦记着自家女儿的,就想问问你在外头过得好不好。”
元曼稍稍仰面看着渐沉的夕阳,“很好啊,王将军待儿臣也很好。”
提到王翦,她的眸子总是额外出彩几分,待她打起精神跟我说起王翦,她的面上早已绽开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起先才到楚国边境的时候,将军只是命人加固营垒和防守,六十万大军就这样戍守在楚国边境。楚军时时来犯,可无奈六十万秦兵压境,兵强马壮的,他们也不能奈我们如何。除却楚军来的时候,将军会领兵反击一番,其余时候,却都是带着将士们饮酒作乐、好吃好喝的供着大家。儿臣起先也不明白,直至后来,王将军见儿臣每每忧心忡忡,才对儿臣解释了一番。母妃,你猜王将军这是要做甚?”
我自然知道王翦此举,和当年李牧戍胡是一样的道理,可元曼如今打开了话匣子,我便只用鼓励的眼神让她继续说下去。
“将军告诉儿臣,六十万大军压境,楚军纵然剽悍,可他们的人数不如我们多,纵然对我们又恼又恨,却也忌惮着不敢强攻。就这样,养精蓄锐了一年,楚军来犯多次之后,渐渐也就松懈。儿臣本也担心,将军手中握有六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