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九年初夏,其母妃庄襄太后因病暴毙,在此之前,宫中甚至不得半点她久病的消息。

可我清楚得很,她哪里是什么重症,不过是心病罢了。

自从两年前祖母匆匆然撇下我们,我心中的长辈们就皆不在了,唯独赵姬一直为我所遗忘。不过,自打死了之后,她便一直安分的守在甘泉宫,再未折腾出过什么大乱子来。

这一沉溺,就沉溺了近十年,以至于她的死,都死得这样静悄悄的,不待激荡起什么涟漪,就再无波澜。

不过片刻功夫,咸阳宫内便结满缟素,我静静地守在东窗前,看着她如沉眠的精美面庞。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甚至妆容都很精致而曼丽。不过,相比于十年前她晕生了孩子而有些富态的姿态,如今卧在病榻上的她倒是消瘦得很,面颊都微微有些凹陷进去,深陷的眼窝亦勾勒出她的纤瘦。

哀啼遍野,被这周遭的悲戚所染,我亦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红。

如若不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还为了那市井之辈做出些离经叛道之举,更妄想拥兵自重来篡改朝代,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不至于交恶。至少,我初初入咸阳宫的时候,她待我还是很好的。

元曼站在我身畔,忽而眼神有些微异样的瞥了我一眼,鼻间吭出一声不屑。

这孩子素来爱憎分明,如今她这满满的不屑姿态,是因为她心里还记恨着赵姬。

无论如何,死者为大,再让元曼在此处久待,我担忧她会说出什么大不敬的话语来。故而,只吩咐她宫中的宫娥替她卸去妆容盥洗更衣后,便拽着元曼暂且出了甘泉宫。

她却忽而挣开我的手,头一回与我正儿八经的顶撞起来,“母妃你不必拉着我,我也不过是想看清楚这恶毒、刻薄又不守妇道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平日父王不准我往这儿走动,好不容易这为老不尊的死了,还不允许我瞧清楚这仇人长什么模样吗?”

这孩子毒舌的时候,亦是听得教人心寒。祖母曾教我的是以孝治家,若非此时不同以往,我是真会忍不住掴元曼一个耳光的。手提到半空,却再没有勇气扇下去。

恨恨的甩下手来,我怒目瞪着元曼道,“无论怎么说,她都是你的祖母,是你父王的身生母亲。从前的过错,终究是过往云烟,你这小小年纪的,怎么记仇还就记到那么远去了?”

她的眼睛却陡然变红,“母妃,恕儿臣忘性没那么大,我那可怜的母亲熬到死都未能有任何封号,乃至现如今,父王都未能给她追个谥号,母妃你让我可怜她的时候,可曾想过她又何时可怜过我的母亲?”

“如若你真的想要为你母亲追个谥号,此事有多容易你莫非不知?但凡你开口,你父王必定会追封,可你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是华阳公主,世人都晓得你是栖桐夫人所生、华阳太后所养的华阳公主。但凡将你母亲的身份承认了,你以为你还会有如今在咸阳宫这样畅快的地位?你再不是嫡公主的身份,你会失去多少东西,难道你不晓得?”我咄咄将这话逼出来。

泪珠似是散了盘般的从她眼眶里滚落出来,她咬着下唇,眼中噙着的泪无声的抗拒着这一切。

“我……”她呜咽着,语调哽咽得都发不出清晰的字音,“我……不……不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忽而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袖子飞快抹去满面的泪,不管不顾的就往外跑去。

转角处,却毫无征兆的闪出个穿着缟素抱着孩子的宫妃来,元曼跑得急根本刹不住脚,撞了个人仰马翻之后,地上的人哎呦哎呦的喊着疼,元曼却顿都没顿脚的就继续跑了。

画眉和碧瓷追上来,“我去追公主,夫人放心,碧瓷你好生陪着夫人主持大事。”

画眉亟亟瞥了一眼地上的宫妃,便急啄啄去追元曼的脚步。

我瞥了一眼摔在地上的母子俩,那女子正骂骂咧咧着,喋喋不休的碎碎骂着,“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这路这么宽你那身架是有多大?还公主呢,哪个公主有得这样粗鲁莽撞?”

我听得眉头微皱,却还是将她两个扶了起来,见着我的妆束,那女子面色即变,“原来是栖桐夫人,婢不长眼,说了些不中听的,可婢不是在说夫人,婢只是在骂方才那不长眼的公主。”

“那是华阳公主。”我面色略黑的答道。

对这女子我并不很眼熟,只因这坐论妇礼一事,我实在是嫌它太过乏味无趣,偶尔往玉和殿坐一回,也不过是和几个亲近熟稔的宫妃闲话句,并不曾搭理其他人。

“可无大碍?”我随口问了句。

她却粲然笑着拍拍尘土,“不碍事,不碍事的,劳烦夫人挂心了。”她说着,牵着的孩子却是哇哇大哭起来。

低头瞥了一眼才过膝的小不点儿,他似是还有些怕生的模样,抱紧了面前这女子的腿,娃娃哭嚎着,“母妃,疼……”

“亥儿,在夫人面前不许哭!”女子厉声喝道,说着,又赔了笑脸道,“夫人莫计较,亥儿幼时多病,性子怕生些。”说着,女子又扯了扯孩子,想将孩子扯到我身上来,“个不长心眼的小祖宗!”

那孩子忽闪忽闪着一双黑黝黝的泪眼,小脸儿写尽委屈模样,他的眼睛倒是生得和他母亲极像极好。无奈的是,她母亲生就好一副皮囊,却可惜可性子不大讨喜!

聒噪的她着实像极了一只喧嚣的家雀儿,不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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