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孙叙全然是一老父无力的悲凉。
我清了清嗓子,“老先生何苦早早的就起了必死之心?本宫却道,泱泱大秦不会放置着君主久病的,老先生也该对自己的医术有些信心才是。”
孙叙苦笑道,“却是夫人高抬了,高抬了……”
这消息,孙叙考虑到了后果,故而未曾,可看得出来,他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我叹息着,难得也同他寒暄了几句,“老先生上次归家,家里孩子腿疾可好些?本宫听人言说,老先生上次归家,似与孩子们起了些争执啊!”
他的一举一动,本就在我的监视之中,他是知晓的,如今听得我知晓他的一举一动,他只微微揩了把汗,“犬子腿脚好些了,自能不拄拐行走了,虽不如从前,到底也是比残废的好。草民上次归家,确与我那不争气的小女有些争执,不过是寻常家务事,不劳夫人费心了。”
我点头答应着,再不问其他,便放他回去了。
孙叙此番来见我,是抱了若然医治无效便必死的决心,他倒也算尽心尽力了,如若他医治不成,我少不得又要寻觅良医才是。
送走孙叙,正欲早些休息,却见画眉急啄啄风尘仆仆而归,她褪下鹤氅随手搭在碧司手里,自酌了杯热茶,呵着手问精卫道,“宫里可还有酒,替我温一壶罢!”
精卫嗔骂着,“旁的没学会,在外头染的陋习倒是一样不落的带进宫里来了。”
画眉无心理会她,只拽了我道,“华阳太后着我进宫一趟,言说青萝姑娘年岁也不小了,近来上门提亲的人可不少呢,让夫人得了空去陪青萝姑娘拜一回宗祠,也好在祖宗面前求个庇佑,寻个好人家。”
芈青萝?她年岁确实也不小了,明年开春也该至及笄了罢?
我答应着,早早的歇下,次日晨起便随画眉一道准备出宫去陪芈青萝拜宗祠,更兼好生看一回人家。
扶苏儿和元曼这两个小家伙上回来咸阳宫,我也不曾与他们热闹一回,这回回去也该好生看看这两个小家伙才是。
快马赶至华阳宫,芈青萝这丫头倒是欢喜得紧,她纤长的体态如今出落得扶摇细柳般动人,曾经刻薄的棱角磨去,如今却因着单薄的身子婉转的情态,反融出一股惹人怜的娇俏模样出来。
远远地瞧见我,她只细细的嗓子乖巧唤道,“青凰姊姊,祖母和我可等了你许久了,你怎的才来?”
我笑着下了车马,牵着她的手进了屋内,“是等我还是等着我帮你看人家呢?愈发没羞没臊了。”我刮了刮她的面颊,她只羞红了脸巧笑着低下头去,不再多言。
还未进屋,她却悄悄地往我袖中一兜,不知将什么沉沉物件儿抖入我袖中,只附着在我耳畔低语道,“青凰姊姊,这是我偷偷求的,是个好物件,你可千万别教祖母瞧见了。”
我点点头允诺着,感受到那物件如玉般温润的质感,悄悄收好便随芈青萝一道进去了。
华阳宫内焚起点点檀香,寒鸦姑姑正给祖母揉捏着肩膀,给祖母请了一回安,祖母赐坐,方乖巧伶俐的坐到祖母身旁。扶苏这小家伙许久不得黏我,见着我来了,嬉笑着扑进我怀里径直坐我身上来。
祖母笑说着小家伙粘人得很,不似元曼般独立,扶苏儿把玩着我的衣袖,不知怎的,就将那袖中之物摸索出来,祖母一眼瞥见,只笑道,“嗯?这玉麒麟……”
不待祖母言说完,芈青萝已然羞红了脸,嗔骂着捏着我的袖缘道,“姊姊怎的这般不小心,愈交待你收好,你却愈光明正大的拿了出来!”
祖母颇为开怀的笑了笑,只道,“丫头反是不好意思了?”
又同我解释道,“这是前些日子吕相国送来的,一对儿玉麒麟,言说是难得的送子麒麟,我先时赏她,她却装假说谁人要这玩意儿,弄得自己多愁嫁愁子般,还害不害臊了?转身,这丫头却私收了一个,另一个宝贝儿似的悄悄给了你!”
闻言,我也笑岔了气,精卫在一旁却颇严肃的说道,“如此,这当真是个极灵的好东西了,算算日子,夫人月信迟到了约莫半月,这麒麟送子送得正巧是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