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不及解释,也解释不清,打了个招呼后,冲进了外公房间。
外公正在伏案雕版画,看见我急匆匆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示意我先坐下。外公对我特了解,一看我的样子,就知道遇见事了。
我坐在外公对面,平定了下呼吸,问:“当初您教给我那个鬼里鬼气的调子,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的调门?”
外公闻言,雕版的刻刀一顿,想了想,扔掉了反问:“你可知道‘五音’?”
“五音”我当然知道,就是人的调门,从高到低分别是:宫、商、角、徽、羽。所谓的“五音不全”指的就是某人嗓门都不在调子上,特难听。
闻听我的答案,外公摇了摇头,“这只是后来的说法,在上古时代,五音另有所指,分别是:天音、山音、水音、鬼音和毒音。这五音主要由巫师掌握,以此来沟通天地万物,我当初教给你的,是从甲骨文里翻译出来的‘鬼音’,只是不完整。”
听到这里,事情已经全明白了,一切起源就是我带在身上的玉串,这东西很可能就是上古大巫所制,用来施展巫术用的。这样想来,这东西不但不粗糙,简直可谓鬼斧神工,绝难想象那个半原始时代的人,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我对“鬼音”有了解,偶尔哼哼也许没事,可要是敢经常哼,绝对会引来百鬼缠身。查道明可能是因为搞不懂这是什么东西,所以经常把玩,终于把五冲全部引来了。
再联想一下,查道明家的状态极不稳定,今晚这东西又响了,会不会又……想到这,我冷汗下来啦,我和张云山拼成这样,才算是稳住了局面,该不会就这么前功尽弃了吧?!
“小米,你有事?”外公盯着我问,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心思。
在外公面前,我丝毫不敢隐瞒,苦笑着掏出被包好的玉串放在了桌上,“外公,是这么回事……”
外公一边听我的叙述,一边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个玉环,并没有如我想象那样勃然大怒,神色一直很平静。等我终于说完了全部过程后,他叹了一口气,用刻刀尖指着玉环上细密的纹路说:“你判断的不错,这玉环正是靠这些纹路共振,才发出不同音的。”
外公自始至终没有碰玉串,站起来踱步思考一番继续说:“如果判断不错的话,这东西应该是某位上古大巫的随身法器,用来辅助施展巫术的,这个人……不得了!”
这个人的确不得了,只用随身法器(很可能是手环)就能发出这五音,那他的本事得有多大?简直超乎想象!不过现在也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查道明家的事情该怎么办才是当务之急。
外公又坐了回去,看着我良久,语重心长说:“小米,能教给你的,我差不多都教给你了,你也长大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不能做,你该有自己的分寸。”
说完,外公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不再看我。
我回味了一番外公的话,不知为什么,心头涌出一抹苦涩,我长大了,外公也老了……可我许多时候仍然分不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外公这就打算不管我了吗?
我从小在外公的羽翼下长大,他老人家就像是一棵大树,为我遮风挡雨,没了他,我会不会迷失方向?
我和外公静静对坐着,直到外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才惊醒过来。也许我现在还搞不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这件事已经这样了,就决不能半道罢手。
“外公,我走了,等事情办完就来看您。”我起身对着外公深深鞠了一躬,抓起桌子上的玉串,转身离去。
临出门的时候,我听见外公叹了一口气,“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