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长安城家家女儿钟情的郎君又怎样?他人品贵重,谦恭有礼,我就非要喜欢他吗?”崔清泱这个脾气,连她的母亲韩国夫人都只能摇头叹气,倒是圣上说了一句话,
“偏执己见,爱憎分明。”疏阔浪漫的盛世天子李隆基像寻常夫君那样亲自给卧榻上的杨贵妃打扇,说:“大收是朕看着长大的,他的性情朕看得明白,他一定会喜欢清泱这样的小娘子的。”天家的诡谲和勾心斗角,才越发衬得崔清泱率直可爱。
崔清泱看着顾盼盼,越看越觉得面善喜欢。
“盼娘和他们不一样,我头一回遇上问我是否喜欢的人。”顾盼盼觉得自己和崔家娘子不仅是容貌像,连脾气也像。
但话说回来,两姓婚姻,本也不仅是儿女私情,顾盼盼在心里叹了一声,就连自己对叶虔这样带着自幼情分的中意,也有很多顾虑。
“都是那狗东西整天乱说话!”顾盼盼一想到这个事儿,就咬了咬牙把账又算到了顾兮兮的头上。
“什么?”崔清泱没听清顾盼盼的嘀咕。
“……我说,我和崔姐姐萍水相逢,姐姐与我说这么些话,就不怕我上别处多嘴吗?”撒谎容易让脸颊发烫,还好敷了粉,顾盼盼故意说了要多嘴的话,生怕崔清泱发现自己管自家哥哥叫狗东西。
崔清泱并不计较。
“我信盼娘。”崔清泱看着顾盼盼的眼睛,想着这或许是世界中生活的另一个自己,她没有理由不信自己。
顾盼盼和崔清泱道别,她微微抬头,见时金乌西沉,昏黄的晚霞映在她身上,整个人都变得温婉起来。
顾盼盼牵着荷娘的手在前面缓缓走着,顾兮兮望了一眼出神的叶虔,冷不丁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
“岁月静好。”叶虔说。
“玉真观是权贵们的游戏的地方,你也能看出这些酸话?”顾兮兮笑着从自己的葫芦里饮了一口偷偷灌进去的葡萄酒。
叶虔皱了皱眉,他显然对顾兮兮这种吃不完兜着走的行为欲言又止。
“玉真公主舍出天家,居于道观,挺安静了。”话有七分戏谑,一向稳重的叶郎中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也会沾染上顾兮兮这狗东西的习气。
“缁衣青烟,是出家人的脱俗,但无上真的玉冠精致稀罕,又是圣上亲赐,要是拿出去买,恐怕花上倾城财力也不能得。”顾兮兮感受到了叶虔盯着自己,难得老实把葫芦挂回腰间革带上。
“我看你是想瞎了心了,正事不干,一肚子买卖坑骗!”叶虔下意识地四下环顾,确定无旁人,虚指了一下顾兮兮。
崔宅。崔清泱刚踏进门,就将月白细纱的帷帽摘下来随手递给人侍女茯苓,迎面就遇上了母亲韩国夫人。
韩国夫人精致的妆容中满是笑意,指着院中突兀摆着的几盆早牡丹,说是广平王刚才亲自送来的。
“阿泱,你们如今便如此和睦了,来日做了夫妻,必定是举案齐眉。”韩国夫人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仿佛在看自己用半生心血琢磨出来的珍宝,尽是满意和怜惜。
“是是是,对对对,杨家把姨母卖给天子,崔家把我卖给东宫,崔杨两家上下三代都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了。”崔清泱没好气地向她母亲福了福身,逃也似的转身就离开了。
韩国夫人知道女儿的性情,懒得与她斗嘴,只是觉得这几盆早牡丹越看越可爱。
一想到风姿绰约的广平王将成崔家的女婿,便觉得崔清泱这些个小性子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甚至想着大婚后,李俶会像圣上宠爱贵妃那样眷顾崔清泱。盛世之下,嫁给东宫长子,可期来日,崔家女儿能成大明宫的女主人,成为大唐的国母。
“过了明日就是西方佛陀诞辰,甭管他是哪来的神仙,咱们预备着去庙里求个家宅兴旺,国运亨通就是。”韩国夫人与崔峋的两房侧室说着,抬眼就看到了峨眉新月出西山。
“唯有这残月不作美,若得团圆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