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见宁知道她没有不高兴,这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冯翎对几个小女孩解释道:“我当然不是因为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才能记住这么多单词的。我也是经过大量的记忆和重复后才能掌握的。只不过我学习英文比较早,而且小时候跟随我父亲在国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学习英文的语言环境比你们好一些罢了。”
冯翎这样爽快地承认了,反而让几个小丫头都有点失望。
见宛还是没能忘了过目不忘的事,半是失望半是期盼地问:“冯翎姐,你说世界上真的有过目不忘的人吗?”
冯翎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回答道:“有。”
见宛当即来了精神,追问道:“那人是谁呀?”
冯翎难得踌躇了一下,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却什么都没说。
这段对话只不过是她们课后的一个小插曲,谁都没有放在心上,除了温见宁。
她想,虽然死记硬背的方法看起来很笨,但齐先生和冯翎姐都这么说,肯定有她们的道理。
温见宁决定还是按照这个笨办法来。
她给自己做了一个计划,每天背十个英文单词,至少练一篇大字。因为眼下课程安排得太紧,几乎没什么空余时间。周一至周五要在家里上课,晚上会有女佣看着催她早点上床休息,所以她只能把学习的时间放在早上。
因为怕吵醒了隔壁房间的见宛她们,每日一大清早她洗漱完毕,就会直接来到花园外的那条走廊上来回走动着背单词。因为天冷,时不时还要跺一跺脚。
她的举动最先引起别墅里丫鬟们的主意。
起初,她们成群结队地从温见宁身边路过这里,就为看一眼热闹。
温见宁只当没看到她们,闭上眼抱着英文书沿着走廊来回走动。三两天后,丫鬟们终于对她失去了兴趣,再见到后连瞥都不瞥一眼,目不斜视地忙自己的活计去了。
有一天早上,梅珊难得早起,让人拉开窗帘。她还没来得及向远山眺望,就先看见楼下花园外的走廊上有个小小的人影在来来回回地走。
梅珊一边打呵欠一边问道:“下头的是哪个丫头,怎么一直在那里走来走去的?”
一旁的丫鬟看了一眼回答道:“四太太,那是见宁小姐。”
另一个补充了一句:“是三小姐在背英文单词。”
梅珊放下手,神情有几分愕然:“她在那里背单词?这才几点钟?”
丫鬟们脆声道:“这段日子一直都是这样的,可能是考试时间近了,三小姐怕考不过才会这样吧。其余几位小姐也都用功,不过都比不上三小姐。”
梅珊若有所思地盯着长廊上来回走动、偶尔跺脚的小人看了一会,突然叹口气:“可惜是个女娃,若是个男孩,日后说不定真能成一番事业。”
一个丫头伶俐道:“是女孩也有女孩的好处,总归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吗?”
一听这俏皮话,梅珊顿时笑了,抬起手来打她:“就你乖觉,都是我这些日子把你们惯坏了。回头让你们太太听见,少不了要扣下你们的嫁妆。”
那个丫头连忙跳到一边去,笑道:“四太太最好了,可不是那种会在背后告状的人呢。”
梅珊到温静姝别墅住下不过几个月,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却颇受丫鬟们亲近。一来是因为梅珊总是带着懒懒的笑意,比起总冷着一张脸的温静姝来说,不知好了多少;二来,梅珊虽然在香港是初来乍到,但她接连几次在社交场上大出风头,比起温静姝来都不遑多让,足以让丫鬟们对她格外推崇。
只不过,光哄了这几个小丫鬟是不够的,重要的还是哄一哄家里这几个女孩子们。
若是真能哄得她们俯首帖耳——
梅珊端起手里描金白瓷的咖啡杯,眼波嫣然流转。
那也不枉她想法设法跟来香港这一趟了。
……
在温见宁她们的紧张准备中,入学考试的日子还是来了。
前一天晚上几个孩子都在熬夜学习,女佣们劝不住,只能随她们去了。第二天一早大家的精神都不太好,温见宁亲眼瞧见,就连一向表现得很是自负的见宛眼下都有点发乌。
温静姝已经托人和学校打了招呼,只要通过国文和英文考试,她们很快就能上学去结识更多的同龄人。但若是无法通过,就只能留在家里再学一年。谁都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其余姐妹去上学,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家中,这段时间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劲学习。
虽然梅珊再三告诉她们不必紧张,但真的面对试题的时候,温见宁的手心还是出了汗。等她答完题,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就如同上完两节芭蕾课那样累。
再一看见宛她们,神色也有几分萎靡不振。
几个女孩难得心有戚戚焉地对了个眼神,这才舒了口气。
为了犒劳她们这些日子的辛苦,接下来两天,温静姝给她们放了假,亲自带她们去逛街。香港虽然不及上海繁华,但也足够让小女孩们玩得开心了。
等第三日,裁缝将女孩子们的新衣服送来时,她们的考试成绩也恰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