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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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黛这后半夜睡得极安稳,醒来时懵懵然地眨了眨眼,霍然起身左右望了望,荀钰果真已经不在了。
若非是鼻翼间隐隐约约还留有一抹熟悉的竹香,岑黛或许会将昨夜的一切当成一个虚幻的梦境。
仿佛是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岑黛长舒了一口气,眉眼弯弯:“冬葵,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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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谨慎和继续瞒住荣国公的想法,豫安并未将璟帝无碍的消息告知杨承君,只同嘱咐他暂且先处理前朝的阴云,其他的都可以往后缓缓。
末了,她又同卫丕确认了璟帝的安然,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开始顺着荀钰早前的计划,来调动自己手中所有能够动用的权力,去完成棋盘上的一场收官。
杨承君心下虽悲恸,可怨恨到了深处就有些麻痹,一心一意想的便是除尽朝中混乱,再抽身去解决自己与荀钰之间的矛盾。
这段时日,杨家同党虽因璟帝的仓促崩殂而慌了阵脚,但眼看着杨承君已经逐渐地撑起来了整座王朝,众人忙不迭重新鼓舞起士气,准备完成最后的清洗。
而庄家主一党原本就在数月之前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如今有被躲藏在暗处的荣国公给抢走了一部分力量,再面对杨家众人时,只得轰然溃散。
那可能是燕京百姓眼中最仓惶混乱的一日。
在京中各处戒严的禁军还未撤走,朱墙青瓦的氏族又一个接一个地被抄了家。
这场混乱起源于这日的黄昏。昏黄的斜阳即将落下山脚,本该从宫中放衙的氏族大臣们,却没有登上归家的车架。
率先觉得不对劲的是各家的老太太,连忙唤了府中小厮去宫门前打探打探情况。只是小厮还未来得及踏出门,便被禁军冲了府邸。
杨承君下手极狠,似乎是将一腔的怨气和孤苦都撒在了庄家主等人身上。
朝野被清了好一通,经过一夜的拔出,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老狐狸中的七成,都被冠以意欲谋逆的罪名革了职,直接从衙门“放衙”进了死牢。
幸而璟帝很久之前就为这一日做够了打算,早早地预留下了许多后手。关于人员的更替和升迁,杨承君不慌不忙地按照璟帝留下的计划来,勉力安稳下动荡的朝野。
从太极殿守灵回来时,已经到了后半夜。杨承君没有睡意,又忧心即将临盆的李素茹,干脆留在东宫书房,顺便继续埋首于如何处理剩下的残局的问题。
譬如剩下还有三成老狐狸依旧在苟延残喘,若是不及时除去,若是叫他们连夜逃离燕京必定后患无穷。
譬如看似同心协力实则心中各怀心思的杨家同党——其中有好一部分,都与簪缨世族荀家有藕断丝连的关系。
以邢家以及内阁众人为例,这群人自荀家子弟入狱后便有些力不从心,倒不是不忠,只是心忧世交、恩惠和姻亲而不得不担忧。
杨承君知道他们都在等待一个答案,却也别无他法。这些人想要的答案,在世家余孽未尝清楚之前,他都给不了。
他越想越清醒,已经做好了打算睁眼到天明,却听门外传来叩门声,高盛有些急切地探进头来:“陛下。”
荣国公虽然很想等到豫安手中的虎符现世之后再动手,但不想杨承君的手段如斯狠厉,今日抄完了这些氏族,保不齐明日就要对荣国公府动手。
他虽是隐有忧虑,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提前下手。
杨承君皱眉瞥了高盛一眼:“怎么是高盛公公?小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