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妃看了眼皇帝的神色,见他没有露出旁的神情,便继续说了下去,“其实一开始,也不过就是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嘴碎的玩笑话罢了,可偏偏竟是叫辉儿听去了。”
三岁的小孩,即便是听见了这些话,也当不甚明白才是,皇帝看了一眼周妃,周妃倒是不慌不忙,“辉儿年纪尚浅,哪里听得懂那么多,只不过听到那些宫女太监提到了他五皇姐,他旁的有时不明白,可五皇姐还是清楚的,便是哭闹起来,要问个清楚。”
皇帝应了一声,换了一个姿势,眼神又落在七皇子身上,“然后呢。”
“谁知那些个死人般的东西,竟是在辉儿面前胡言乱语,说,说……”
“你说。”
“说是五公主要远赴北阴和亲了,若是一去,只怕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了。辉儿一听,哪懂那许多,直哭说要五皇姐,可偏偏这两日五公主事忙,便没有前来,辉儿如何也等不来皇姐,便以为她真的是一去不回了,就,就……”
周妃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他自幼陪嫔妾长在这宫中,少不得也会觉得寂寞,难得有个亲近些的皇姐,有今日这一出,却也算不得奇怪的。陛下也不要责怪与他,想来只要嫔妾与他好好说说,辉儿自然就能想开的。”
迟迟还跪着,她觉得自己的背心出了一点汗,周妃此举算是兵行险招了,皇帝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他素来多疑,更是并不会把这些所谓的亲情放在眼里。
尤其是迟迟这周不受宠的皇女,还有七皇子这种原本就没见过几次的皇子。
她突然就磕下头去,“此事都是儿臣的错,还请父皇宽宥。”
皇帝鼻子里出了一声气,似乎是带笑,但那笑中冷气阴森,越发的叫人觉得骇人,“哦?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迟迟便说,“原是和皇弟走的近些,也就多了几句哄劝,皆是说不日就会再来瞧皇弟的,可近日事多,奈何儿臣身子又不好,一来二去的,虽是有诸多缘故,但到底也不过是推辞之话而已,惹得皇弟大病一场,就是儿臣之过了。儿臣不知该如何恕罪,思来想去,便是愿去护国寺为皇弟、为父皇母后还有各个娘娘祈福,以保父皇后宫太平、安定。”
皇帝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又看了一眼六皇子,他嘴角如一条直线,恍惚间倒还瞧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迟迟却也是不敢再看了,只是牢牢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周妃也不再说话了,两人已经是将戏演到了这个份上,如今就是看皇帝的反应了,若他是尽数相信了,那许是不可能的,他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但若是说他一点都不相信,那似乎也没有这么夸张。
迟迟便想着,只要他信一半,但凡有一半,这事儿就还有转机的。
可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开口,就在迟迟后背僵直,就觉得估计一切都要完了的时候,皇帝突然说话了,“去祈福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身子不是还未曾大好,如今可是能去?”
皇帝这话自然不是关心她的,迟迟低着头,语气恭谨,“谢父皇问,只是儿臣身子这些年来也总是起起落落,即便是有太医的药,似乎也不能尽好,想来或许是少有佛光普照,这一次若是可以去护国寺的话,或许也能叫菩萨佛祖怜悯儿臣病痛缠身,说不定就痊愈了。”
古人大多信这些有的没的,迟迟心里清楚,对于这种皇帝来说,信这些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说,有个什么大小节气都要求神谢佛的。
所以迟迟的这一段话,听在这些古人的耳朵里,就是没什么问题的了。
皇帝看了她一会儿,竟然松了口,“你在宫里陪你皇弟两日,等他好些了,再去护国寺吧。”
迟迟磕头,“是,谨遵父皇教诲。”
皇帝嗯了一声,然后就站了起来,从她身边走过,周围的人尽数都跪了下来,齐声说,“恭送陛下。”
皇帝从周妃的宫里出来,身后还跟着不少提着灯笼的太监。
而他的身边一盏灯,便是由陆城亲自提着。
陆城看了皇帝一眼,轻声开口,“陛下心情不好。”
皇帝叹了口气,“总归不似想的那般顺畅,却也没想过要起这么一番的曲折。”
陆城便说,“陛下是天子,所思所想尽是天意,如何会不顺畅呢。”
皇帝笑了笑,“天意,到底是天意弄人还是人心难测,这谁能晓得呢。”
陆城垂了垂眼,想到了那日曹汀愈与他说的话,这人自来冷漠如冰山一般,这几年即便是多有往来,也还是守礼的很,两人原本就是同乡,少不得亲近,可是他倒是没一件事儿求到他头上。
只这一件,独这一事儿,他与他开口了,却也是没有什么旁的需求,只说是在陛下徘徊的时候,把陛下往里头一拉。
这事儿不是陆城的作风,他伺候陛下真是几十年了,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话,也只是为猜测陛下的心思,从中选出陛下最满意的答案来说,可如今,陛下心里清清楚楚的,就是想要这五公主去和亲。
可是一个两个,都是费尽心思的去阻拦,人一多,事儿就多,事儿多了,若是指向都是类似的,难免皇帝就会起疑心。
陆城无声叹气,又说,“陛下若是都不晓得,那便是无人知晓了。奴才却想着,陛下不必如此烦心,如今咱们陈国鼎盛,周边无有人挑衅入侵者,咱们有大国之态,阖该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