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无一人知晓杜若的来历。
只记得她出现的那个夏季,雨水格外的多,天灰色又阴霾。连日的大雨冲毁了上山唯一的路,眼看这采药的营生就要断了。就在村民们打算另谋生路的时候,这雨却忽然停了。
第二天早上,村民在半山腰上的巨石间发现了浑身是血的杜若。原以为她深受重伤,可村里的阿婆检查后却发现她身上竟无半点伤痕。只是气若游丝,眼看就要断气了。不过令人惊异的却是,两日不到,濒死的她却兀自醒了。
自醒来记事起,杜若就生活在这个无名的小村子。山里人质朴,见她什么都记不得又无处可去,就将她安置在独居的阿婆身边,也算是互相照应了。村里唯一的教书先生见她气质脱俗,平日又喜穿素衣,便给她起了“杜若”的名字,所谓“山中人兮芳杜若。”
在这小小的村庄里,杜若与阿婆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虽然清贫,却也落得自在。况且村民热心肠,打了猎物总记得给她们送些肉食,再加上自己开了一小块地,种了些瓜果蔬菜,吃不完的就拿到山下换点米面粮食,日子也不见得紧巴巴。
住在山中,不知何世,只知四时交替,春有牡丹,夏有芍药,秋有菊花,冬有腊梅,周而复始。杜若只记得,山腰的甜杏她已经吃过两茬了。
近来阿婆感染了风寒,加上年事已高,在床上已躺了半月有余。杜若见山上采来的草药无用,便盘算着去镇上给阿婆请个大夫,只是这出诊费却是个问题,思来想去也只有冒险去挖了那棵百年野参。那人参长在山背面的悬崖上,那悬崖虽然陡峭,但只要带够工具,想来也不成问题。
说来奇怪,听村里人说,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罗浮山之中,但从未有人去过山背。听村里老人说,山背后是神的领域,凡人闯进去不仅会迷路,甚至会触怒神灵,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还好那棵人参只是离山背很近,并没有长在山背后。
越靠近山背,杜若愈发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其实她不知道这山的来头,此山曾是远古时的天柱,原名不周山,只因水神共工氏驾飞龙撞向不周山才是如今拦腰截断的模样。天柱折,地维绝,才有了女娲娘娘造五色石以补天的传说。不周山塌最直接的影响便是这方世界日转星移、山川移动、河川变流,而后天地气场错乱、灵气外泄,这也是上古以后,极少有人白日飞升的缘故。不过此方既是上古神山的遗迹,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残留的上古灵气,不然也不会长出这么多草药。
在山背后其实是一个避世不出的修真门派所在,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施了些法,造了个迷阵,因此才有了山背后容易迷路的传闻。
这个门派是一个得道的老道士创立,已有七百年历史。相传这位老道士内擅丹道、外习医术,曾起死回生,飞升那天,方圆数十里异香不绝,天上更是彩云缭绕。不过自此以后这个门派却再无一人得道升天,到如今更是愈发凋敝,只剩下十几个门人在强撑。
掌门玄清真人是个微微发胖的中年男子,虽然身型略显臃肿,但却丝毫不影响仙风鹤骨,再加之双眼温润明亮,反而有几分正阳祖师汉钟离的气韵。此时,他正站在罗浮山背的悬崖前若有所思,眉眼间难化的忧虑表明所思之事非比寻常。
“师父”,大徒弟崇凌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玄清动了动眉,道:“出何事了?”
“悬崖下有个姑娘,应该是从这崖上掉下去了。”崇凌似乎有些犹豫,顿了顿继续说道:“看样子应该伤得很重。”
“救死扶伤本是你我修道者的份内事,你又何须来请示我?”玄清似乎有些不悦。
崇凌见状,施了一礼解释到,“只是其他几个隐世门派的镇派法器相继丢失,弟子担心是妖魔的圈套。”
玄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罢了,我随你去看看。”
施了个飞行诀,二人踏着清风,往悬崖下飞去。
跌落崖底的姑娘正是杜若,原以为两根麻绳足以支撑她采到人参,未曾想还是被崖边的砺石磨断了。最后还是随同那棵人参一起掉下了将近一百丈的悬崖。
再次醒来,杜若已躺在罗浮派客房的床上,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跌落悬崖,未曾想到如今却毫发无伤的躺在这个陌生的房间,想必是有人救了她。只是,自己除了一身血迹,未曾有半分疼痛,撩起袖子也未曾见到任何伤口,难道是被神仙救了?
大概是听到屋内的动静了,守在门口的崇凌顾不得敲门便推门而入。正在疑惑的杜若听到声音,一抬头,二人的目光正好交接到一处。眼前的陌生男人着青绿色麻长衫,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轩昂之气,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见到杜若双眼的崇凌却无法控制自己驻留的目光。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啊,原以为师父眼睛透着几分天道已是深不可测,但这个年轻姑娘的眼神告诉他,她的境界非凡俗可以企及。可是眼前的她,明明就是ròu_tǐ凡胎啊。
“咳咳咳,请问您是?”杜若被他盯的有些尴尬。
崇凌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了礼数,有些难为情,向杜若施了一礼以示赔罪l,答道:“姑娘你好,我是这罗浮山的一个小道士,先前路过山背悬崖正好见你受伤昏迷,便自作主张地将你带了回来。”
原来是这山中的道士,这倒是不难理解自己为何毫发无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