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以为裴瑶对于她做的事情,已经算得上是她生命里的不能承受之重。这件纵火事件风波还未平息,她就发现自己一向不起风烛的生活,已经在被点起了导火索之后,一燃不止了。
一开始只是班级黑板上被人恶意写上的指名道姓的辱骂词眼,然后到公告栏上写满她名字和私事的“大字报”,最严重的一次,是有人故意拿走她洗澡时放在公共浴室里柜子里的衣服。潮汐二十年来感受到最深的恶意,就是在新闻报道里屡见不鲜如今二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校园暴力。她不知道做这些事情的幕后始作俑者,也因为已经习惯而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讨个说法。每次夏蝉气的要报警的时候,她都予以制止。
“都是为了乔沉,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没有尽头。乔沉对于这些事情毫不知情,当时裴瑶纵火的真相曝光后,学校为了不引起骚动,硬是找了个蹩脚的电器违规理由压下去,于裴瑶,也只是以患病退学为幌子通告。
给江落补习下课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因为江叔叔这个周末要带江落出席一场聚会,就把课程往工作日推前压长了两个小时。九点的路上还是有很多行人,只是这边的高档别墅区位置较为偏僻幽静,出了小区只有来往的打着车前灯疾驶的汽车,和亮着昏黄光线照着柏油地面的路灯。
路上基本没有什么人,潮汐只听见车辆驶过的呼啸声和风吹过来扇动树叶哗啦啦的响声。
她往四周望了一眼,前面不远处就是大马路。那里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人也比较多。
余光里好像有身影跟上来。潮汐下意识的侧面的口袋里,掏出那把瑞士军刀来。
记忆回溯到略懂世事的那些年纪里,这把军刀已经不知道陪伴了她多少年。曾经有一大群面目狰狞的女孩子把她包围起来,向她吐口水,朝她拳打脚踢。她以为只有女孩子看不惯她的木讷丑陋,却还是有男孩子同样在小巷子里暴力的撕扯过她的衣服,只为把她不堪入目的照片四散出去。那时候的她习惯的异常坚强,一滴眼泪也没流过,因为她知道哭的时候,是不会有人给她擦眼泪的,潮海整日忙于应酬对她不管不问,杨梅沉迷于赌博和发脾气从来没关切过她一分一毫。
她记得那是下着密密麻麻小雨的一天,一个陌生的女人在赶跑了那些欺负她的女孩子后,离开前塞进她手里一把外形精致的小刀。她在密集的雨帘里抬头望她,看见她微笑的唇形,却坚定刚强的眼神。
“拿着它,不要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那就是这把瑞士军刀,从进入她生命里的那一天,就再也没离开过她片刻。
潮汐把军刀握在手里紧了紧,感觉到手心渗出来的汗液。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静下心来继续往前走。
下一秒一双鞋子悄无声息的的忽然出现在面前。她低低的惊呼了一声,踉跄中往后退开一步,她抬眼看见面目陌生的男生在面前直直地站着,双手插兜,微扬下颌的望着她。
“你是潮汐?”
他先发制人。潮汐晃眼看见他映照在昏黄光线下的半张轮廓。那是一张张扬性极强的脸孔,眉目坚韧,带有明显的锐意。
“是。”
潮汐直直望着他,听见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
“我是裴瑶的哥哥,裴一丛。”
他边说着话,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和打火机,慢悠悠的点燃后叼在嘴里。
裴瑶的名字在脑子里炸开。潮汐似乎明确了来人的意图。她看见他从嘴里吐出来的烟圈,在晦暗的光线里徐徐的漫入静谧的空气里。
“所以,你要为你的妹妹报仇?”
她在隐秘的口袋暗处把军刀往上提了提,尽量不让裴一从发觉。
男生听到这句话忽然咧开嘴笑起来。他笑起来很痞气,带着十足的不良少年的味道。
“我是混混,但我从来不打女生。”
潮汐微微放下心来,但是依然保持着手里的警惕。“那你找我干什么?”
裴一从这时神情严肃起来,把烟从嘴里拿出来,丢到地上用脚踩了踩。他目光里染着黑夜的沉挫,漆黑深邃。
“你有两个选择,一,我不认识乔沉,帮我把乔沉叫出来。”
他淡淡开口,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不发一言的潮汐,然后又扯开唇角微微靠过来。
“二,陪我睡一觉,我不找乔沉的麻烦。”
潮汐感觉最后一句话如五雷轰顶。一种羞耻感卡在心口处,夹带着无名的怒火和愤慨,等着汇聚喷发。
她抬头怒视了他一眼,手里握着的军刀蠢蠢欲动。
“你把我当成什么?交换条件的盾牌,还是你发泄无能怒火的工具?”
裴一从的笑意有些凝固在嘴角。他眯了眯眼,看过来的目光夹杂着无法捉摸的神色。
“你的性子还挺烈。我还在想着什么样的人能让我妹妹恨的咬牙切齿,果然是一个狠角色。”
他不等潮汐说话,又紧接着补充一句。这次的口气不像刚才那样委婉温和一些,明显加了些刚硬的怒气。“你只有这两个选择。记住,为了乔沉,牺牲自己,不值得。”
潮汐缄默下来。看见他最后向她望了一眼,然后转脚走开。
“告诉乔沉,周六中午,绿地广场。他要是不来,你就要遭殃了。”
她听见裴一丛的声音被暗色里刮过来的风吹的七零八落。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