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逛完太学,分了监舍时,顾之棠才感受到这里对于她的恶意。
面前的这一间监舍,但看门板就知道此间屋子不平凡。
毕竟太学为龙门,每年都有皇帝拨大把大把的钱银来修缮维护,是以这太学不管走到哪里,都绝对不会看见有一丝不符合太学这种威风凛凛的名头不相符的存在——比如说眼前这古朴得过分,透出几分腐朽的门板,就绝对不应该出现在太学中的。
可偏偏它出现了,还被分给了顾之棠作为监舍。
不得不说,想要在一众监舍中找到这么一间年久失修的监舍,也是挺不容易的。
安排这一切的人,对她到底怀着怎样的恶意啊。
顾之棠背手而立,面色倒是如常,石向荣则是悲愤了。
他气得吭哧喘气,道:“欺人太甚!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不行,我得去找监丞说说理。”言罢,转身就要走。
监丞平时不仅负责监督学生成绩学习事宜,也监管这些膏火杂事。
这事确实该找监丞说理,可此时的顾之棠一听监丞这个词,顿时打了个激灵,忙拉住石向荣,“这里的监丞……好像是我家哥哥。”
石向荣一愣,也反应过来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去还是不该去了。
“说不定……这还是他的手笔呢。”石向荣一下子也无精打采的。
顾之瑜那个书生,平时看顾之棠都恨不得拿鼻孔看她,是最看不起她的。
石向荣这一番怀疑,倒是有根有据,也不算冤枉他。
顾之棠听了却是摇摇头,道:“我看未必。顾之瑜虽然看我不过眼,但是却不是那种会主动挑起事端的人。而且也不会使出如此手段来与我为难。”
这种幼稚的把戏,分明就是小孩子的手段。顾之瑜真想对付她,只需在成绩上下手,让她被劝退便可。不必在这种小事上与她为难。
“那?”石向荣还是不得其解。
顾之棠一看见里头的屋檐角落都挂满了蜘蛛网,还有那在阳光照耀下飞扬的尘柱,便连屋子都不愿意进去了。
她一撩起儒衫的下摆,就地而坐,轻声道:“我一进太学,只得罪过一个人。那伏子昂少年心性,想与我找些麻烦,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得顾之棠这么一说,石向荣这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是极!那伏子昂有一个当祭酒的爹!这太学正是他的地盘啊!”
祭酒便是太学最高最大的官了。
顾之棠悟了。
“完了完了。”顾之棠一拍手,懊恼道:“怪我!怪我不该一时意气用事,非得要与他辩个明白!现在麻烦找上门来了,倒连累了你与我一同受苦!”
也许意气风发是会传染的。
当时她看着那些碑林上头的圣贤,又见一群青葱可人的少年,看他们衣衫飘啊飘,飘得都快让她以为自己也是天上的神仙了。这意气一出来,可不就是要相争么?天上的神仙怎么会让步呢?她不仅放出狂言,还把伏子昂给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家可不就要跟她过不去了吗?
“四郎说的哪里话?你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不就是小小一间监舍吗?待我去收拾收拾,马上就能入住!”
顾之棠叹气,也跟着进了屋。
只不过这打扫收拾的琐事,她还真不擅长。想她上辈子也是在锦绣富贵堆里养大,那些宫婢就怕她动手,什么都替她办好了。
至于她后半生……虽然过得凄凄惨惨,但是江暮云也还算良心。她是他的阶下囚,也是身份最尊贵的阶下囚。他似乎只想在精神上压制她,折磨她,在生活一事上还从未苛待她,是以一双细嫩的手也从未干过活。
此番要把这狼藉的监舍给收拾好,对于顾之棠来说,颇有些难度。
她进去没多久,便听见叮叮当当的砸东西的响动。
屋内本来就乱得不行,但顾之棠进来后,就更乱了。
石向荣也终于第一次对着顾之棠硬气道:“四郎……你出去吧,放着我来。”
顾之棠满心愧疚,“好兄弟,四郎我惭愧极了。”
……惭愧极了你就不要笑得这么开心。
石向荣也不敢留她,挥挥手,让她离开。
他们这个监舍,是在最为偏僻的角落里,一路行来,都不曾见过什么热闹。
……也难怪会落败成那样。
顾之棠手中摇摇扇子,正待回去,却在路上瞧见了伏子昂。
伏子昂笑得特别开心,一看见顾之棠忙“哼”了一声,高傲的昂着头颅,目中尽是得意。仿佛在说,你傻了吧看我出手把你收拾你个窝囊废还敢不敢嚣张……
不怪顾之棠想成这样,实在是他面上的表情太过欠扁。
而且此处偏僻,一路走来的监舍也透出一股和太学格格不入的贫穷,自然不会是伏子昂的住所。
他就是来看热闹的。
一思及此,顾之棠刚要往回走的脚步一顿,随后折身,往东边去了。
“你——你去哪里?”伏子昂还等着看她的笑话呢,哪想顾之棠不仅没有露出气急败坏之色,反倒是还带着那种倨傲的眼神睥睨他,而后眉眼带着挑衅便往东行去。
伏子昂怎么想都不太对,于是便出声叫住她了。
顾之棠上下打量他,也哼了一声,悠然道:“我自然是要去上舍。去找你的江玉郎啊。”
这太学分为东西两苑,上舍正是在东苑。他们这些刚入学的要和诚心堂、修道堂的一同挤在西苑。
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