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了杀手的尸体,谢徵便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慌不忙的去了周家,如今周家发丧,来来往往的人也有许多,府内外一片素白,只听里头传来阵阵女人的哭声。
周绪乙的灵堂设在正厅,在府外就可望见,谢徵带着玉枝到此祭拜,进了周府大门,就远远的看见灵堂内齐齐跪着十数个年轻妇人,个个都是貌美如花,出落得极为标致,谢徵早就听说过周绪乙fēng_liú成性,喜好美色,如今才算见识到了。
听闻周绪乙早年间父母双亡,到如今膝下又无子嗣,仅有一个已经嫁为沈家妇的姐姐,周绪乙一死,周家无人主持大局,都说长姐如母,眼下他这身后事,也只能由沈周氏来操办了。
沈周氏身穿素缟站在灵堂中,她双目红肿,脸色蜡黄,是看得出来的悲恸,沈文和则是披麻戴孝,站在一旁。
“沈夫人节哀,”谢徵近前,向沈周氏拱手作揖,待她抬头,沈周氏看清了她的脸,诧异的问:“你是…救过我儿性命的那位谢郎君?”
“正是谢某,”谢徵看了一眼周绪乙的灵位,接着同沈周氏说:“不瞒沈夫人,谢某与令弟颇有交情,是听闻令弟的噩耗,故来祭拜。”
沈周氏听着听着,眼泪就又忍不住滑落下来,她掩面而泣,一手指了指灵位,“谢郎君,请。”
谢徵知道站在旁边的沈文和一直盯着她,故而侧身之际,又向他行了点头礼,随后才到周绪乙的灵位前上香祭拜,沈文和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才在她身后跪下磕头,以孝子的身份随她一同祭拜。
祭礼已毕,谢徵转身的时候,沈文和正被随从孙淝扶着起身,谢徵已大概猜到沈文和为何要为周绪乙披麻戴孝,却装作不知,偏要多问一句:“沈夫人,令郎既然姓沈,为何……”
她言尽于此,没再说下去,沈周氏却也知她要问什么,却是垂下眼帘,轻叹一声,沈文和直言:“因为我舅舅膝下无子。”
“原来如此,”谢徵也叹了一声,“周仆射真是个可怜人。”
她才说完,沈周氏这又痛哭起来,泣不成声,谢徵言道:“斯人已逝,沈夫人保重身体,谢某告辞了。”
“谢郎君慢走,老身就不送了,”沈周氏哽咽,谢徵颔首,大步流星的走出灵堂,沈文和却将她叫住,唤道:“谢郎君留步!”
谢徵于是驻足,深吸了一口气,颇不耐烦,回头看着沈文和走过来,平静的问:“沈郎君有事?”
沈文和扭头看了沈周氏一眼,显然是不想沈周氏听到他和谢徵的谈话,他稍微压低了声音,道:“前阵子邀请谢郎君入仕被拒绝,我还一直想不通为什么,直到昨日,在京兆尹府看见谢郎君跟在太子身后,我才明白,原来谢郎君早就已经投靠了太子,所以才会拒绝我,不愿与我一同扶持武陵王。”
“沈郎君错了,谢某与太子不过仅有几面之缘,连有交情都算不上,况且谢某并未入仕,又何来投靠这一说?”谢徵说话,从来都是四分真,六分假,莫说是外人了,就是整日与她形影不离的玉枝,恐怕也分辨不出她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可我听表弟说,你设计害他折了尚书省,逼得杨鸣之自缢,还有我舅舅的事,也是你设计,”沈文和目露凶光,一个文弱书生,硬要装作一副凶恶的模样。
谢徵依然从容,“你舅母与张苟私通,昨日在客栈,我邀请太子和你舅舅去吃茶,碰巧撞见他们两个,你舅舅破口大骂,张苟气急败坏,将他杀了,此事是我与太子亲眼所见,不过是张苟抵死不认罢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只是个旁观者,你要怪,就怪张苟。”
“那尚书省呢?可是你设计?”
谢徵一声轻笑,显得颇是不屑,“泰山地震,应在东宫,我请公孙遂上奏朝廷,那杨鸣之却诬告人家与太子勾结,结果泰山真的地震了,公孙遂又被他逼得在牢中自杀,陛下只将他革职,已是手下留情了,他倒好,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那件事情,可是他自作自受,害人又害己,更怪不到我头上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沈文和无可反驳,只对她撂了狠话,言道:“德音兄,你曾救过尔聃性命,往日恩怨,咱们一笔勾销,日后你我若是兵戎相见,尔聃决不会手下留情!”
谢徵淡然一笑,拱手道:“谢某奉陪到底。”
她说罢便带着玉枝离开,沈文和看着她走远,气不打一处来,吩咐孙淝:“去,去给我准备五石散来。”
已是正午,萧晔下朝后并未出宫回府,却是到昭阳殿找罗淑仪去了。
彼时罗淑仪正侧倚在美人榻上,单手扶额,双目紧闭,秀眉微皱,脸上略带愁容,她已听说了表弟的死讯。
身边的掌事女史徐拂近前小心翼翼的唤:“娘娘,殿下来了。”
闻知儿子至此,罗淑仪虚弱的睁眼,只见萧晔站在榻前,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轻唤:“母妃。”
罗淑仪有些力不从心,“你来,是为了张苟的事情吧?”
萧晔讪笑,“母妃也知道,孩儿近些日子接连受挫,眼下跟前正缺人,张苟他毕竟是御史中丞,孩儿一时之间,恐怕还不能轻易舍弃了这枚棋子。”
罗淑仪不大高兴,又将双目闭上,只道:“你为大局着想,留他性命,母妃不会过问,可你也别忘了,他是杀你表舅的凶手,”她总归还是顾念亲情的。
“是,孩儿记着了,孩儿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