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插言道:“事关大宋国运,将士们的身家性命,个人的荣辱又值个甚!早先,官家并不知道战备状况竟是如此之差!看到子充的监察报告,朝廷至少应该认真地整饬战备!儿郎们性命攸关,怎么可以浪战?”
刘阴沉着脸说道:“现下是我们收回燕云十六州的最佳良机,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我们会面对更加强大的金国,再想收回燕云十六州几乎就是不可能了!”又向马扩问道:“你去河北,梁师宝怎么说?”
马扩苦笑一声,“下官除了抵达真定的第一天见过梁师宝外,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但是,监察的结果却是令人触目惊心,河北的军资仓库,没有一座仓库能做到干净清白,或许这就是梁师宝不敢露面的原因!他怎么向我们解释?他现在应该在想办法怎么向官家解释吧!”
梁师宝不肯见马扩,并不代表他不关心这次监察,相反,真实情况是他心中害怕,实在是问题太多,无法掩盖了。
在马扩他们返程的前两天,梁师宝在书房内坐立难安,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幕僚王克彬,问道:“先生觉得蔡太师靠得住吗?”
王克彬叹口气道:“这次是王黼和梁师成联手,童贯也推波助澜,蔡京独木难支,又已经致仕,肯定扛不住,如果使相只把赌注压在蔡京身上,恐怕结局会很失望。”
梁师宝负着手走了几步,又缓缓道:“十万贯,能封住马扩的嘴吗?”
王克彬摇摇头,“他是郓王系,偏向童贯的,何况他的副手都是郑枢相的人,有王黼和梁师成在后面盯着,就算他有这个心也未必有这个胆。”
梁师宝焦躁起来,“那你说怎么办?!”
“还是小生上次的建议,使相要脱此难,必须找李彦。”
“可是……可是他开价太高,要价一百万贯,我……”梁师宝实在是无计可施了,虽然心疼,也只得一咬牙道:“好吧!我就把京城的一座宅子送给李彦,如果连他也办不到,那我就只能认了。”
“使相,别忘了还有王黼!”
“我记得……答应他!便由我出面,弹劾蔡太师在河北的门生故旧,这张老脸就不要了!若还不能过关……就休怪我梁师宝翻脸无情,什么都抖出去,大家一拍两散!”
李彦原本是服侍杨戬的小内侍,因为机巧,总能讨得杨戬的欢心,一步步提携起来。杨戬死后,道君皇帝感念旧情,便任命李彦为大内总管太监,继续执掌“西城所”。
刚刚崛起的李彦,论资历和声望远远比不过梁师成,但他的野心和贪婪却远远超过了对方。
宦官没有正常的人格,没有妻子子女,失去了很多人生乐趣,权力和财富便成了很多宦官最大的追求,李彦也不例外,当他成为赵佶用来制衡梁师成的棋子后,他的野心和贪欲便迅速膨胀了。
上元节前夕,李彦得知郑居中单独求见道君皇帝,心说,必是那话儿来了,便急匆匆地赶到御书房。
李彦到时,郑居中已将一份报告放在了御案上,“这是军监特使奉陛下旨意前去河北调查库存军资的监察报告,请官家过目!”
赵佶拿起报告,慢慢看了起来……他的脸色渐渐由白转青,目光中闪烁着怒火,忽地一拍桌案,怒不可遏地吼道:“备战!备战!朕喊了两年的备战!竖子安敢如此?!”
郑居中沉声道:“梁师宝贪赃枉法,纵恶失职,请官家下旨将其免职,交由大理寺议定罪行!”
李彦连忙凑到赵佶身后,小声说道:“梁师宝一向忠心耿耿,又久在河北为官,如今正是北伐紧要关头,官家不可仅信一面之辞,影响了北伐大略!”
郑居中勃然大怒,狠狠地瞪着李彦,喝道:“朝廷宰相在和天子协商国事,尔乃阉奴!何敢插嘴?!”
李彦羞恼无比,瞪着血红的双眼瞄向郑居中,毫不掩饰欲要伺机噬人的狠辣,像极了一头饿狼。这时,赵佶站起身,冷冷地说道:“这件事,朕再考虑一下!”说罢,转身便走了。李彦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郑居中,快步跟了上去。
郑居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事情有点波折了。
赵佶离开御书房,抬步向艮岳走去,忽然又停住脚步,回头问李彦,“梁师宝找过你了?什么叫一面之辞?”
李彦连忙蹭到赵佶身后,团着身子奏道:“奴婢该死!那梁师宝做事一向小心,礼数周全……奴婢是想着,郑相公一直反对北伐,怕是借题发挥,尤其这梁师宝坚决支持王相公调整部分河北官员,会不会因此得罪某些人?”
“你是指蔡京吗?”赵佶反应极为敏锐,蔡党根深叶茂,若再搭上郑居中的线,真就是死而不僵了。
李彦微微叹了一口气,“陛下,郑相公今天也太急切了!”
赵佶重重哼了一声,“朕倒是比较关心这份报告是否属实?”
“官家,奴婢不知这份报告的真假,不过,这是河北官员该操心的问题。不然,朝廷养他们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