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碧,春云映绿,晓梦入芳裀。软衬飞花,远连流水,一望隔香尘。萋萋多少江南恨,翻忆翠罗裙。冷落闲门,凄迷古道,烟雨正愁人。——高观国《少年游》
岁月忽忽,眨眼已过三日。这日黎明,沈复早早梳洗了,领着陈芸到沈母这里辞行。
沈母起得晚些,正被陈氏伺候着插花戴钗,话,倒是那常姑妈起了个大早,又凑巧撞见两口子过来辞行,免不得要多嘴叮咛一番:“源哥儿才离开府学没几年,我也算略知一二。这府学里的学子既多又杂,良莠不齐,龙蛇咸集。百样米养百样人,每个人的脾性、喜恶不同,这夜强求不来,但你这一去,免不得要和他们中一些人打交道,还要多注意一些,择其善者而交,遇其恶者而避!”
沈复听她提起常源,只得点头称是。
陈芸本就觉得常姑妈通情达理,见识不凡,如今听了她这一番话,心里除了敬服就剩敬服,不由点了点头。
常姑妈也来了几日了,耳闻目睹的,早知陈芸是个再平易近人不过的,就笑着打趣沈复:“常听人说,那江宁府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吃的、玩的自是数不胜数了,便是秦楼楚馆,那也是到处可见,你年轻,免不得心浮气盛,只是出门在外,要常常惦记着家里,尤其是我这位侄媳妇,性情又平和,处事又妥帖,你要敢在外头寻花问柳的,我可头一个不饶你!”
陈芸听常姑妈说了这样一番话,心里又是受惊、又是尴尬、又是担忧,一时之间,竟是五味陈杂了。
沈复在旁边道:“姑妈尽管放心好了,我这一去江宁,必定惩忿窒欲,安心读书!”
常姑妈默默不语,又见陈芸微红着脸,不由失声轻笑。
这时,陈氏扶着沈母从里间出来了,眼见常姑妈憋着笑,忍不住问道:“你们姑侄俩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妨说出来让老太太和我也高兴高兴!”
常姑妈起身迎了迎沈母,道:“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复儿他表哥,整日走狗斗鸡,撷芳采香,没得既花了钱,又废了光阴!”说着,扶了沈母坐到贵妃榻上。
陈氏听她这样说,倒也不好搭腔,继续说常源的坏话,只能安心笑着站到一边去。
沈母心疼孙子,又念沈复是头一遭出远门,怕他羁旅辛苦,忍不住就多交代了几句:“你这一去,关山迢递,少说也要两个多月才能家来,我和你娘你媳妇没旁的心思,只盼着你保重身体,摄生养性,天凉时,要御寒防冷;天热时,也不要贪图凉快,万事以身子为先,那扬名立万、光宗耀祖的大业急也是急不来的,以后慢慢往上熬吧!”
沈复听得感动,又见沈母神情哀伤,连忙屈一屈膝,蹲到老人家眼前去,满眼真诚道:“老祖宗尽管放心,孙儿求学在外,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不让老祖宗您多牵挂!”
沈母见他近来说话做事与以往大有不同了,不免欣慰道:“听你娘说,那教书先生是你爹的同年?”
沈复点头称是。
沈母又掉头看向陈氏,道:“向来是礼多人不怪,这初次拜见,少了什么也不能少了礼数,按我的主意,还要多备些贽见礼,送给那位教书先生。你可给复儿预备下了?”
陈氏忙道:“早备下了,连老爷前天寄回的举荐信也交给了复儿,让他见到赵先生时一并送出!”
沈母一笑置之,又问:“穷家富路,路上短了什么也不好短了银钱,你这回给复儿带了多少盘缠?”
“此行多是水路,我怕中途不安宁,没敢多给他盘缠,就从官中支了五十两银子出来!”陈氏说着,见沈母面带忧色,又补充道:“另外,我又私下添了些散银,应该够他花几个月了!”
“出门在外,不光盘缠要带足带够,身边也要跟个知冷知热的人才好!”沈母从容说着,见沈复老恋恋不舍地盯着陈芸,就缓缓一笑,然后上手拍了他的掌心一下,问:“平日里,都是平顺贴身照顾你,这回出去,你是要带他去、还是另选人呢?”
“平顺已经够仔细了,倒没必要另选人跟着了!”沈复淡淡笑着,“再说了,骤然换了旁人,我也使唤不惯!”
沈母满眼赞同,又叮咛了几句,便让陈氏领着小两口离开。
出了院落,陈氏见太阳已经冒头,东方初明,回头道:“这一去,天高路远,山水迢迢,我们娘俩不能时刻照顾你,万事,还要靠你自己多注意!”沈复唯唯点头。“你少不更事,到了那边,不要急着锋芒毕露,先静下心来,增长学问,以图后来才是!”
沈复笑道:“娘只管放心好了,孩儿资质尚浅,纵使孩儿想要冒尖,也没那个本事啊!”
陈氏听他如此说,就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怪不得老爷成日说你没个正经,我看着也是这样!你如今也成了婚,懂了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是不劳我絮叨了!”
“老太太疼你,让你以身体为重,这自然是一片慈心,可你也该晓得发愤图强,万不可庚齿日长,浪费光阴!”陈氏慢慢地说,“等你这回从江宁府学回府,我也不可再纵着你随心所欲了,该约束的时候还是要约束些,让你归心回正来才是要紧!”
“娘!”沈复笑着朝陈氏靠近了几分,“孩儿此去,说不准哪一日才能回家,这在外头,吃不好、住不好的,好难得回了家,可以安情适意一些,您还忍心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