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瞄了她一眼,道:“知道你舍不得,可再送,又能送到哪里?左不过送到府前,再远,你我皆去不得!”
沈雪茹怅然叹气,再一抬头,瞥见沈复从院门前阔步走着,于是扯了扯陈芸的袖口,羡慕道:“哥哥就好啦,不必顾忌那些礼教,可以随大伯父一起将晴姐姐送到朱府去!”
陈芸听了,扭头与沈雪沅相视而笑。
栖梧院外,沈复见一群人簇拥着新郎新娘,便大步流星追上送亲队伍,试图混迹在里面出府。
到了府外,依旧是人声喧扰,热闹无限。
沈稼君刚刚安排好送亲队伍,转眼瞧见姑爷踏过府门,体弱多病的老人家心里顿时五味陈杂。
朱庭玉虽然青涩,可极懂得人情世故,一瞧见泰山泰水眼不错望着自己,连忙上去叩拜。
沈稼君与周夫人原就十分喜爱姑爷,只是简短叮咛了几句,就打发刘管家安排乐怜们鼓瑟吹笙敲锣打鼓。
乐声奏起,刘家的亲自扶着沈雪晴坐上喜车,然后才放下车帷,默默退到花轿旁边。
陈氏眼尖,一眼就在送亲队伍里认出沈复,于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上去,一把将儿子拽到队伍旁边,训斥道:“你这孩子,忒不懂事,好端端混到送亲队伍里做什么?”
沈复憋红了脸,说不出任何话来。
周夫人听见动静,蹭蹭蹭几步走了上前,道:“你别总训斥复儿,他也是好心好意,想要送一送晴丫头!反正衡儿、翼儿也跟老爷、二弟、三弟去了,复儿想跟过去沾喜气,也没什么不妥!”
“我也晓得他的心思,只是......”陈氏叹了口气,“只是这孩子酒量浅得很,婚宴上又免不得喝酒应酬,万一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岂不是惹人笑话吗?”
“哎呦,谁又能量如江海,千杯不倒?”周夫人和颜悦色地说着,“不都是下灌吗?”
陈氏听了,默默转过头睨了沈复一眼,放话道:“既然你大伯母为你张口说话了,我也不能阻拦你,只是临行前奉劝你一句,老爷今夜也在那边,你若喝得过火,当心老爷责备!”
沈复想起如阎王般严厉的老子爹,苦涩的笑了笑,然后俯身作揖,飞快地追着堂哥玉衡而去。
送嫁归来,已经将近子时,沈复粗中有细,匆匆忙忙到周夫人跟前汇报了情况,然后才拐到青梅院来见陈芸。
正巧陈芸嫌屋里闷人,随便披了件石榴红如意纹绣剑兰花斗篷,站在雪地当中攀折梅花。
沈复远远过来,只见一道石榴红倩影混在红梅白雪里,别有一番风情,不禁心中生喜,就脚下抹油凑了上去,定定看着陈芸问:“雪天路滑,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暖阁启了地龙,屋里实在闷热,我觉得胸闷气短,心里很不舒服,所以才一个人出来透透气,这总没必要惊动一大帮人跟着吧?”陈芸云淡风轻地说着,忽然又目光闪烁了两下,问:“对了,你只是跟着长辈去送亲,何以耽误了这么久才回家来?”
沈复顶着绯红的脸颊,随手捏住一根长满了梅花的的树枝送到鼻子前,努力嗅了嗅,闻得气味幽香,方笑道:“还说呢,原本该早些回来的,可朱府那几位叔伯死缠着大伯二伯饮酒,还说不喝倒不准走,饶是我们几个小辈酒量浅,也被硬生生灌了三大杯!”
“姑妈常劝你保养身体,你也太不听劝,明知道自己喝酒容易上脸,回来路上风再一吹,夜里该更加难受了吧!”陈芸认真打量起沈复,当瞥见他仰月唇上那不知是风吹出来还是酒熏出来的红鼻头后,眼睛里顿时冒出一点点心疼出来,“天时不早了,要不要我给你熬一碗醒酒汤,发一发身上的寒气,然后再回去安歇?”
沈复笑了笑,脉脉看着满眼关切的陈芸,“醒酒汤是不必了,我年轻气盛的,身子骨也不差,不至于风雪一吹就倒,反而是今天一来一回车马颠簸,肚子里没什么积食,这时候,我倒有些饥肠辘辘了,你若不嫌劳烦,能不能帮我准备些吃食?”
“都这个时辰了,厨房里早熄火闭灶了,我就是想给你做,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陈芸佯装为难,刻意溜了腹中空空的沈复一眼,然后又装作脑中灵光一现,道:“对了,晚饭时有一碟子肉脯,大家推来推去都不想吃,姑妈知道你喜欢吃,特意吩咐春芝给你留了下来!”
沈复听了,眼中精光一现。
陈芸笑意如春:“那碟子肉脯一直在炉上温着,现在应该还没凉呢,你若真饿了,我去给你取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