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摇头不语,纵步下了台阶,目标明确地朝着墙边走去。
沈复见她默不作答,心里急得要上房揭瓦,火急火燎追了下去。
夏夜寂静,小院新凉。晚饭过后,金氏已经尽力扫除院里的积水,可蛮力下仍有漏网处。
陈芸头也不回走在前头,中间听见身后传来的踩水声,就虎着脸吓唬:“你倒是小心一点,我可刚换了一身衣裳,你若是再踩水,溅脏了我的衣裙,我可断断不肯轻饶你!”
沈复满脸不当回事儿:“大不了我帮你洗就是!”
“说得轻巧,你会浣衣吗?”陈芸转过脸来,眼见沈复扪心省察,不禁嘲笑道:“世人常说闺阁小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十指不沾春阳.水,我看你也差不离啦!”
沈复不以为然地抬起头来,“我们家不需要我做这些,我只要安心考取功名即可!”
陈芸心里暗道:“每回跟你说到这儿,你就拿家里人期许你考取功名作挡箭牌,若是真有本事,你倒是中个状元给我瞧一瞧,也好让我乖乖闭嘴,从此对你另眼相看!”
心里还预演着针尖对麦芒的场景,陈芸却先打了退堂鼓,一来没必要,二来伤感情。
“唉,那是什么花?”沈复满脸惊奇,指着道边的一朵小花骨朵问。
陈芸打眼瞧去,见那花骨朵紫红紫红的,就莞尔笑道:“呆子,那可不是什么花,那是白芨!”
“白芨!白芨!”沈复喃喃。
一前一后走到墙垣跟前,陈芸率先掀起衣裙蹲了下来,又顺手摘了一个香瓜准备递给沈复。
沈复笑嘻嘻跟上,正准备弓腰接下那黄嫩可爱的香瓜,却听不远处有人大声叫嚣。
“开门!”
“开门!”
“开门!”
那声音一波一波传来,落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芸挤着眉头,细细听了半天,最后晃过神来,对着沈复唧哝道:“我仔细听来,这声音离得不远,听方向,倒像是从萧大娘家那边传过来的!”
沈复可不认识什么萧大娘,只苦着一张脸看向陈芸。
陈芸见他不解,心里也有几分困惑,索性将刚摘下来的香瓜丢在一边,转头朝另一面墙走去。速速到了墙下,陈芸快速打量一番,因地制宜,双腿一纵,站到墙边的长板凳上。
沈复见她站得高望得远,眼急心切,不假思索,也跟着跳了上去。
原来那声音真是从隔得不远的萧大娘家中传出。尔时,萧大娘听见公差接连不断的呼喝声,早已惊得魂飞魄散,可受惊之余,理智犹存,就一边安排儿子从事前挖通了的狗窦逃走,一边收敛了紧张失措的神色,悄悄与儿媳妇儿商量该如何应付公差。
“开门!开门!”
此起彼伏的敲门声里夹杂着男子的恐吓声。
“萧大娘,我们是奉命而来,你若再不开门,我们可要不顾情面,破门而入啦!”
萧大娘听着听着,气从中来,就幽愤地跺了跺脚,一头冲到上了锁的门后面,耍气般撤掉门闩。
那公差头子见门开了,一面做了个手势,指使手下人进去搜查,一面慢悠悠走进院里,上前同萧大娘周旋。
“萧大娘,你说你这是作甚,我们几个不过是小喽啰,原是奉命行事,你何必回回想方设法阻拦我们呢?”
萧大娘鼻息喘喘,心里较劲,“我若是不想法子拦着你们,我儿子还能有命活吗?”
“萧大娘,您可真是越老越糊涂哩!萧兄弟杀人跑路,犯了法纪,你以为你把他藏起来,就能逃脱衙门的追捕了吗?”公差头子知道使强行不通,只能退而求其次,耍起软手段来,“念在我们是乡里乡亲的份上,萧大娘,小侄好心好意劝您一句,您呀,若真为了我兄弟着想,还是趁早交代他下落的好,不然,将来早晚得牵连了您和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