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之所以死,大抵是对于上天没了价值,或者对能生存的人没了意义,因而才会死去。
路玄,他并不能算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对于他的死一般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人在意,毕竟这样庸碌的人实在太多,但是王仙芝却似乎像是有点魂不守舍似的,着急地揉着双手在堂上直直打转。
卜渊从没有见过主子这般焦虑,想问又不敢问的,一连走到王仙芝身边又退回来三四次,终于鼓足勇气道:“将军,不知您……他只是个微末之辈,何以……”
他的话并不长,反而是很简洁的寥寥数语,但就这些话分分钟插在了王仙芝的心头,久久不能除去疼痛与心悸。
“上次路玄带来的那道招书……可还在吗?”
卜渊向来打理王仙芝身边的事务,从来没有出错过,不由心里暗道:阁主这是怎么了,怎地连我也信不过似的,我这就去取来让他瞧瞧。
……
他翻来覆去地找了很久,并没有发现那道诏书,他记得前几天他明明放在这里的,这间房子除了他和王仙芝之外再也不会更不敢有人进来。
这肯定不会是王仙芝自己作死将他交出,唯一剩下的解释就是……想到此处,卜渊实在不敢往下去想,他现在能做的好像也就是乞求王仙芝恕罪了。
不知不觉间,大半天的光景已经过去了,王仙芝似乎等得有些不大耐烦,沉声塞语地问道:“怎么?”
“将军,恕罪啊!”卜渊顿时跪在地上,身躯连连起落地拜着王仙芝,口里已有些含糊不清地乞求道。
……
王仙芝苦笑着咳了几声,也许是一时气急攻心激发了旧时的创伤,嘴角渐渐露出了点滴血丝,摇曳着身躯直直上楼,道:“起来吧!以后别再叫老夫什么狗屁将军,更别提劳什子阁主,老夫仅仅就是你跟随多年的主子而已。”
卜渊怯怯地偷望着王仙芝沧桑的背影,心里蓦地一酸楚,不知不觉间竟流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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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夜。
参加剑宗会的人还没有归来,不过今晚的汝州城倒好像是比以往盛世新岁都热闹了点,络绎不绝的骑士来回在街道处左右徘徊,既像是巡逻又像是监禁某处。
子时已过,临街打更的卒子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似的,一句话也嗦嗦地说不干脆,前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了后面的“小……心,火……烛。”
王仙芝所处的地方阁楼仍旧挂着他的招牌不归阁,但是就在刚才他亲自翻身在楼台上取下了牌匾,借着阑珊的灯火悉心地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三个明晃晃的大字。
“阁主,您该歇息了!”
门外的卜渊一如既往地提醒着爱熬通宵而不休息的主子,言语之间几乎全是主仆深情。
取掉了“不归阁”牌匾的不归阁并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王仙芝手底下的人照样是该睡的睡该醒的醒,好像一切都是原样。
可是王仙芝自己心里很清楚,这里
的一切太过于平静,平静地几乎能让他听清街前拐角处来回的马蹄声,这批战马是他自己亲自精挑细选而送给潮生堂的西域好马,各个可谓是精气神俱全。
黄巢只身前来立在不归阁的外面,眼神正好与下楼的卜渊相接,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各自冷漠地颔了颔首,一个上了楼梯,另一个一拐弯消失在了街头。
“哐哐哐!”
王仙芝听惯了这种敲门声,尤其是在今夜更显得有些厌倦,苦笑道:“你且先休息,老夫要在此地等人。”
声音传的很慢,每个字传入黄巢耳廓的时候,他不由有些疑虑,扬起在半空中的左手始终不想敲下去,又不能放下来,很是难为。
刹那间,屋内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悠扬中略带些憔悴,道:“卜渊……你跟老夫很长时间了吧!”
黄巢暗暗咬紧牙关,眉心抽搐了片刻,鼓足勇气嘿然道:“你要等的人来了,要找的人他走了。不知这个回答,阁主还满意否?”
……
王仙芝此刻刚好用抹布擦在了牌匾的“阁”字的门字框上,愣是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抚摸着牌匾叹道:“看来是擦不完这老伙计咯,你进来吧!”
黄巢实在没料到他们两人同在地宫各执军权竟会有反目的一天,心里始终有些不忍,仿佛从王仙芝的身影中看到了自己的憔悴似的,哽咽道:“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大可以先作完手中的活计,反正天亮还早!”
咳咳咳……
室内的王仙芝不断地开始咳嗽,一盏渐渐并不怎么明亮的烛光随之有规律地开始左右徘徊,映得门外黄巢脸上忽明忽暗,宛如此刻的心境一般。
只听咳嗽声过后,王仙芝的声音已有些苍老,涩声道:“罢了!老一辈的人都说是慢工出细活,既然你来了,老夫又怎敢怠慢呢?这块牌匾伴老夫一生戎马,到此间始终有些舍不得丢弃……”
黄巢似乎心里正打着纠结,过了许久才苦笑道:“你如果放心不下它,我可以让你带走。这点我还是可以替你做到的……”
“那倒不用!”
王仙芝依旧压抑不住喉咙间的嘶哑,忍不住又咳了几声,道:“如今丑时将至,你现在真的可以进来了,老夫此生替人谋划了不少事情,想来这身本事得之不易,临末也就能给自己算算后事吉时咯!”
吱呀……
不知是这房间的门历经时间太过久远,还是黄巢本就不想走近来故作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