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皆沉默了片刻,沈若复向韩一鸣看了好几眼,却不出声,韩一鸣心知他是看自己的神色,兼看自己的想法,便道:“沈师兄,你这样看我,是有话要问我么?”沈若复这才缓缓地道:“小师弟,你,你果真就不难过么?”此时尘埃落定,韩一鸣心中确有失落,有些空荡荡的,但比起一身轻松来,这点小小的不足,还真算不得什么。微微一笑:“师兄,我确实有些失落,但说不上难过。有何可难过的?我的修为,二位师兄并非不知,灵山掌门这付重担,岂是我能挑得动的?我自己很是明白,灵山掌门怎能是我?我无能无才,怎么当担得了灵山这付重担?何况我还须好好修行,于我来说,当掌门与当灵山的弟子,并无甚差别。可是于师兄们来说,于灵山来说可是两回事。我始终都是在灵山修行,一介寻常弟子,更好精进修行些,不是么?”
顾清泉与沈若复对视一眼,又他看了一阵,似乎要看他所说可是心中所想。过得一阵,沈若复叹了口气:“小师弟果然想得开,这点淡泊境界确实高出我许多。若然我处于小师弟的境地,只怕会心有不甘好些时候。本来么,这灵山掌门是指日可待了,甚而是唾手可得了。不少师兄师弟们背地里也认为小师弟比大师兄更有可能成为灵山掌门,毕竟小师弟乃是诛魔弟子,灵力灵气都比我们高出许多。况且一路上大家都有眼睛,小师弟的所作所为都看得清楚明白,便大师兄自己也都知道。但到了末了,却是丁师兄成为灵山掌门。你与大师兄都算得是大家都看好的新任掌门了,非你即他,可是如今,却花落别家,可真是叫人始料未及呀!”
韩一鸣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却释然一笑:“有何始料未及的?灵山掌门,本来便不是寻常弟子便能担当的。”沈若复道:“这也就是大家都不曾料到之处了。若是你或大师兄还好些,也不会令我等如此吃惊。丁师兄可是连字都不识呀!灵山掌门居然目不识丁,当真会令人刮目相看呢!我总算是明白为何大师伯是将接任掌门的日子分成两日了。咱们要是当着别派师兄弟,也如今日这般无声无息,吃惊讶异,只怕会为别派同道诟病。咱们先认了掌门,到时不惊异成这样,丁师兄也更易于为外派的同道师兄弟认同!”
顾清泉也点了点头:“我师父向来思虑就周全些,也好也好!”沈若复叹了口气:“可是丁师兄大字不识,倒真让我有些悬心。”韩一鸣也知丁五不识字,只怕连笔都不会拿握,不禁有些迟疑,丁五成为一派之尊,却目不识丁,是否真能担当起这一派来?
却听顾清泉又道:“二位师弟,我倒认为识字与否,并不紧要。识字之人才能有学识,但未见得不识字之人,便不知是非,不明事理。我虽是丁师兄之后才到灵山的,平日里与丁师兄也殊少交往,但说起丁师兄来,还是很是佩服的。只要想一想他一个人便能将派中这许多人的日常饮食都安排得妥妥贴贴,并且能做到众口不再难调,就可想而知丁师兄是花了多少心思功夫,另有别样的聪慧了。再者,丁师兄可不是今日才不识字的,他一向便不识字。唯有不识字之人能做到如此,方才显现他的与众不同。识字,大可翻开书本,学前人的经验,而大字不识,就全然靠他个人的努力与领悟了!”韩一鸣与沈若复都不禁点头,顾清泉道:“再想一想,他无论学什么法术,虽说有的耗时极久,但却没有学不会的。可见识不识字,于他来说,已无关紧要了。能以不识一字而学会这许多咱们都看了矫舌难下的事情,丁师兄确实难能可贵,可算是灵山最为内秀的弟子了。只可惜咱们都没有我师父那样的慧眼,全然不曾看到丁师兄的内秀。”
沈若复怔怔看着顾清泉,愣了好一阵,半晌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师兄说的是!我果真是被色声货利迷了眼,若不是师兄说得白明,我心中还是有些想不通。原来我也只能看到些简单明白的事务,而看不到更为深入的内在。哪怕这内在就在我身边,我也看不到。细想一想,丁师兄在灵山做饭也做了几百年了,能在漫长岁月之中对一件事持之以恒,始终如一,毫不懈怠,实属难能可贵了。”
韩一鸣也怔怔听着,顾清泉笑道:“嗯,沈师弟,我也没有师父他老人家那样的慧眼。因而我也不曾细看过丁师兄,只不过我是武修,技艺精进之时,要看对方的长短。师父他老人家选了丁师兄为灵山掌门,我便要看一看我平日里忽略了的长处,我可没有比较之意。这一看,还真觉得丁师兄与众不同,他才是真正潜心修行,全无杂念。便算是疱厨之事,也是修行,不是么?”
小小的失落,并不能影响韩一鸣的心境。反而此时心头的轻松,才是由内及外的轻松。韩一鸣听着顾清泉与沈若复感慨,不禁想起丁五一个人离群独居,反而比之别的师兄更能静心修行,微微一笑,却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这时再想,已知自己从前的想法都过于偏颇了,灵山之上,众人不接近的小乖,向来都是他一人照顾,众人不能挨近的灵山山精如莘,只有丁五能接近,丁五能抱起她来。自己居然不曾想到,灵山的新一任掌门,会是这个一直能够让灵山精怪心服口服的师兄。
自己是受了元慧那些不经之谈的左右,虽说一直都认为自己不能当担灵山掌门,但总还是心中有了些微的贪念,因而想法总是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