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仿佛是一直站在那里,此时才现出身来。他也是一身白衣,凭风而立,却有一股无形的威势,压得韩一鸣有些透不过气来。那人的一袭白衣与灵山派的素衣千差万别,灵山派的素衣简朴到了极点,并非白得耀人眼目,而是有些淡淡的月色。有了比较,韩一鸣心道:“这就是月白色罢。”而那人的白衣,却是白如霜雪,白中仿佛还透出淡淡的冷光。他凌空而立,身上的白衣也如日月一般散发出清冷光辉。
忽然那人已出现在韩一鸣面前,仿佛只是眨眼之间,他便已从那高高的天空落到了地上。可韩一鸣并没见他落下来,只是见他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身边,竟似不比那大自在天来临时缓慢,越发惊异,不知此乃何方神圣,心中有些惴惴。这人面目十分英挺,鼻直口方,英俊异常。他面上的肌肤都透出淡淡的清冷光辉,真如同冰玉一般。他两眼对着韩一鸣扫了一眼,韩一鸣只觉他的目光凌利非常,虽只是一瞟而过,却让自己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竟有些心悸,避开了他的目光。
秦无方也落了下来,正落在那人面前。他躬腰行礼,韩一鸣又是大吃一惊,心道:“大师伯都对他行礼,难道这人竟是祖师么?”他上了灵山,只是听过师尊们提起祖师,并不曾见过祖师,此时有了这个念头,惊奇之下,反倒愣愣对着那人打量。
那人四周一看,冷冷地道:“我连敲你两回山门,你才将山门打开,如此怠慢,是何用意?若是我三回敲不开,你难道不怕我一怒将你灵山上下毁个干净么?!”韩一鸣一听此言,又是大吃一惊,此人出言如此张狂,又言到将灵山上下毁个干净,便不会是师祖了,可大师伯为何如此恭敬?
秦无方对弟子向来都和蔼可亲,对别派的道友也是礼敬有加,但韩一鸣自来不曾见大师伯是这样的恭敬,心中越发奇怪:“这到底是何人?”好似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那人回过头来,对韩一鸣看了一眼。他的双眼一望过来,韩一鸣就觉一阵寒冷自心内透出,冻得他瑟瑟抖索。只听秦无方道:“小徒无知,冒犯尊驾,还请尊驾不要在意。”
那人冷冷地道:“我岂会与他一般见识?我不过是看了他一眼而已。至于他修行低微,不能抵挡,便不关我的事了。”秦无方道:“是。多谢尊驾留情。在下不知尊驾大驾光临,有失迎迓,请尊驾勿怪!”
韩一鸣已冷得牙关都“的的”作响,却听那人道:“你灵山的结界做得很不一般,连我都不能擅入,难不成你灵山之上,有什么不能见人东西么?”秦无方道:“此事从何说起,我灵山之上,有些什么,尊驾不是一目了然么?”那人抬起眼来四处一望。
他四周望了一望,便对韩一鸣望来。韩一鸣本来低头颤抖,他一望过来,却是无端便知道了,抬起头来向他看了一眼。哪知脑海之中忽然闪现出山石飞瀑,如同亲眼所见。韩一鸣大吃一惊,这些山石飞瀑都飘逸出尘,隐约有些雾气,看上去毫无疑问是灵山所有,只是却不是他曾见过的。灵山上的飞瀑他曾见过一处,清亮婉约,不染尘埃。而此时他脑海之中闪现过的飞瀑却是高不见顶,十数条白练自白雾之中、青苍色的绝壁之上悬挂下来,虽不见宽阔,有的也只是一条银线,却是惊心动魄,壮美异常。
忽而脑海中闪现瀑布的尽头,乃是云雾缠绕的山顶,大片青苍色的险峻山壁,与他曾见过的草木郁郁葱葱的灵山大相径庭。猛然山顶的云雾散开,韩一鸣惊异之极,这哪里是山顶,这不过是一道极高的山梁,如他亲见的那长着雪莲的山梁一般,高耸入云,险峻深邃。而这道山梁之后,一座雪峰,和它下方苍凉山脊之上的几道冰瀑,霍然跃入韩一鸣眼中。
那座雪峰冷峻陡峭,峰顶尖锐,直指天际。迷朦的云雾环绕山腰,雪峰如剑一般闪烁寒光,在云雾之中若隐如现。韩一鸣早已呆在一边,不知自己是身处幻镜湖畔,还是已到了那雪峰之前。举目所见的七色植株告知他身在幻镜湖畔。而自心底骨内透出的冰寒之意,又让他觉得自己已到了雪峰之上,与冰瀑两两相望。
然而不止于此,韩一鸣只觉自己还在向上飞去,那雪峰之上的点点雪花已扑面而来,自心底而起的寒冷也难以抑止。眼前一阵迷茫,似乎已穿入风雪之中,耳边全是凄厉的风声。韩一鸣莫明所以,却也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雪峰越来越近。
便在此时,雪峰之巅出现一团雾气。那是一团晶莹通透的雾气,其中似乎有星光透出,有星云流转,忽然那团云雾向这边扑来,韩一鸣还未及反应,脑中已是轰响不绝,似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狂吼了一声。这声吼叫似乎无声无息,又似乎震天动地,无声无息是因韩一鸣耳边并无声息。而震天动地则是因他心中震动,整个躯体之内,都有那声轰响回旋激荡。这轰响侵袭他全身,震动得他摇晃不止。
忽然眼前一亮,身上的寒颤消失无踪,韩一鸣抬起头来,只见那白衣人依旧站在秦无方对面。他冷冷地道:“原来你灵山还有这一手!”秦无方微微叹息,并不言语。他看了一看,道:“我的来意,你俱已知了,此事若成,你灵山犯此大忌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但你灵山若还是一如从前,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他本就语调冰冷,说到后来,每一个字都如一块寒冰,让韩一鸣自心底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