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丕这辈子有许许多多的惊人之举,其中最为惊世骇俗的,莫过于他要杀他老子这件事。
牵连诸地的比武事项业已告罄,各门各派损失惨重,不仅丹药秘宝耗费无数,就连最根本的衣钵传人也没了音讯,本意是送门人弟子进去做番砥砺历练,谁知道进去的人压根就回不来。
由于有去无回的人委实太多,即便粗略计量,也足有两百万之众,远超当初严卜犯下的滔天罪行,死者如此之多,操办比武的钟家难免受到些谣言暗地里中伤,传闻是钟家借此扫除江湖草莽势力,但没有实质证据,且扶器城方面也折损了将近半数人马,除此外,杨柳两家不作声,谁也不敢去扶器城声讨。
值此时节,中土范畴内再难见到百家争收门徒的盛况,三派也偃旗息鼓全无动静,仿佛鸡群遭了瘟疫,导致许多游经此地的南北修士,莫不慨叹万分。
万门哀鸣中,唯有一人一派独领风骚。
这次比武,逍遥派连同掌门仅派出三人,过后却骗回一个天玄境的仙姑,此盈彼亏,顿时成了东山诸多宗门里的龙头老大,别处唉声阵阵,逍遥派山头却喜气洋洋,可以说是十年比武中唯一受益的门派。
喜提天玄境供奉坐镇山门,逍遥派掌门自然好不得意,恣意妄为,放出话来,勒迫东山所有门派轮番送来朝贡,否则依次踏平山头。早在逍遥派开山的前两年,外界就知晓那位段掌门的无法无天,只是没想到他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居然趁火打劫,且不知为何那位天玄境要助纣为虐,不过有天玄境撑腰,别家肝火再盛,似乎也没有办法。
各派掌教犹疑难决之际,段掌门再出狂言,扬言要柳家也送来十万瓶秘药,以示两家友好,这下诸多掌教顿时乐了,笑谑段丕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戏称他脑子被门内女修的白花花腿夹坏了。离奇的是,柳家对此没有理睬,不采取任何措置,这模棱两可的默许态度惊得大家慌了神,当即有几个末流不怕丢人的小门派,抱着破财消灾的念头,拾掇了几箱秘宝送到逍遥派。
有人开了头,没几天逍遥派就富得流油了。
至于段丕身为段淳独子的身份,早就不是秘密了,他闹得如此之凶,自然会生出谣传,经过有心人的承接传递,消息便极快的散布到南盟,正巧段淳正为此捕风捉影,当然不会放过这点风声,当即撇下一切事务,顺着传言前往中土。
谁也不曾料想到这个东炼第一乃至天下第一的问鼎仙人也会中计。
不及五日,段淳横跨十万里,屈身来到这片日渐冷清的东山中,摆着问罪的架势,俯瞰着逍遥派的小小山门,隐约能听见里头莺莺燕燕的作乐声。
想起以往的良苦用心,那些循循善诱的悉心教导,再看眼下,段淳不由火冒三丈,怒喝道:“臭小子,你快些滚出来,老子今天非得敲断你的腿不可!”
遥望下方,山巅处冒出一道人影,正是举着羽扇轻摇的段公子,他瞥见生父,做出不慌不忙的样子,仍旧扇着小风,环顾四周,确定准备万全后,他抬头意气风发地笑道:“诸位前辈请出手吧,我们今天,就干他娘的天下第一!”
话音未落,唆的一道虹光自山腰阁楼钻出,快得如同电光闪过,瞬息间逼迫到段淳面门处,他神色不变,浑身散出天玄境的威压,只单手成掌竖起,将迫得极近的虹光当场劈碎,随即飘散如灰烟。
段淳凝视着山腰,奚落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个老太婆当了他靠山,怎么,想来骗我儿子做你徒弟?”
于山腰楼顶立定的关鸠抿嘴轻笑,不如何生气,反而突发奇想,若是此时喊他一声公公,该是何种光景?想到这,她清丽脸庞的笑意荡漾如春湖,扭头睨了眼坐山看戏的段丕,摇了摇头,再度回头正对天上的段淳,素手连点几下,一团团烟柱以她所立山头为起始,向外层层炸起,共计三十六柱,节节攀升,共同攻向一处。
段淳并不在意关鸠的妙手神通,纵然她是东炼第九,他眯眼扫了一圈,洞悉到四周约莫有十数个天玄境赶来,本来他以为这些人聚在东山,是为了商议比武的后事,没想到是奔着他来的,这会段淳再次望了眼悠闲以待的段丕,突然明悟了什么。
这阵思索不过占用了两息时间,烟柱恰好喷薄到段淳脚下,侧面望去,他脚下踩条条云雾,仿佛出海访仙的神人,然而他就像凡人拨散烟雾般,轻轻把脚一放,漫天云雾尽数散去,同时整个东山区域,包括柳家秘境在内,所有修士全心口一震,有那么一刹那难以喘息。
段淳仍盯着远方,最先赶来的是中土三派的三位老人,药仙柳重道、器仙钟鸦九、木仙杨天动,分列东炼第三到第五,来头不可谓不大,却个个脸色凝重,毕竟要对付的是段淳,同为天玄第三劫,戚灵绝便不敢自称天下第二,因为西御也有这等境界的高手,段淳却是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一,有传闻他早触碰到了天道,只是不愿飞升,总之,这不是几个天玄第二劫联手便能对付得了的敌手。
远远瞥见段淳凌空的身影,三人未有迟疑,出手便是最强手,免得太早败下阵来。只见杨天动两手虚按,整片东山密林的树木随即疯长起来,然后拔根而起,汇聚空中,分作四面捏制傀儡,四声轰响,四尊高约万丈的圣兽矗立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随即是钟鸦九的炼器神通,他左眼脱离眼眶,余下一个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