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瘫软如烂泥,姬凌生盯着露出一角的银质面具,其实心里兴不起太多波澜,一路上见过的死人太多,岳云幽血肉模糊的首级,雪地里横尸的几百条人命,雾区中支离破碎的残肢,死相都不好看,不过他脸上仍有一分余悸,不是因为面前瞧不清脸的男子尸体,而是酒劲上来后,面对青年的狭长眸子,他仿佛回到了儿时置身岳明修的阴鹫表情下,那时的惊栗竟然突然浮现,令他下意识地逢场作戏。
青年与老人走到护栏边站定,姬凌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更不知自己一闪而过的惊慌神色被细心试探的青年所捕捉到,他只是疑惑,既然青年如此有恃无恐,想必有把握拿下外头大放厥词后大打出手的不明人士,那为何袖手旁观,任凭实力不济的扈从被人杀掉?
青年作壁上观,老人跟着隔岸观火,没一点运筹帷幄的军师样子,捧花姑娘急急忙忙从城墙上叫来两个手脚利索的卫兵将尸体拖走,似乎不能容忍大王常年卧榻的毛毯沾染人血。
不仅爱屋及乌的女子麻木不仁,就连搬尸的卫兵也同样不闻不问,从头到尾脸上十分平静,姬凌生疑惑更深,城内百姓亲如一家,不分彼此你我,可到了假面扈从身上,反却形同陌路。
观摩着城下五人非同凡响的过招,帝背负双手,轻声问道:“军师心里有人选了?”
赵军师盯着九王卫中的三个节节败退,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指派一个王卫加入战场,忽然听闻青年问话,老人沉默了会迟疑道:“有两个,一个单于家的老三,正好是单于丹的兄弟,另一个王上应该比我清楚。”
帝微微点头,几乎不加考虑的一锤定音道:“那这个空缺就给单于真,看他能不能活得久一点。”
听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老人不觉诧异,大王做事雷厉风行,但多少有点人情味,这也是他能受到沙城六十万百姓爱戴的一个原因,不然以武力夺来的王位,没有民心拥护,是不会安稳长久的。
决定了下一个王卫人选后,帝转身望去,捧花姑娘正扯着袖子拼命擦拭矮桌,臧星桀已经抱着出鞘长剑呼呼大睡,剑刃按在脖子上,只需稍稍移动几寸,剑士就脑袋搬家,而姬凌生则注视着消失在门口的无名尸体,等他回过头,两人眼神刚好对上。
人只要身居高位久了,好像自然而然都会一点读心的本领,帝十几岁便掌权,他知晓六十万百姓的姓名,连哪家有孩子出世都了如指掌,现在见到姬凌生皱眉,便猜到了他的想法,笑问道:“姬兄弟是否觉得孤应时刻秉持爱民如子的模样,如此才能以德服人笼络民心,不让六十万百姓怨声载道。”
姬凌生点头,其实他更好奇的是女子和卫兵的冰冷态度。
猜想得到验证,笑容极有亲和力的沙城大王没有窃喜,而是一种古怪笑容,解释道:“这座沙城延续了数千年,城王作为守阵人的直系后裔,心志一直被井下的真龙侵蚀,无法专注于修炼,终其一生也不会有半点修为,所以需要王卫来护驾,王卫一旦选上,等同于你们中原人口中的死士,身家性命全献给了王,为此肝脑涂地也是理所应当的,姬兄弟不必奇怪。”
即便听见语出惊人的真龙二字,姬凌生依旧不为所动,瞥了眼青年腰间交叉叠放的刀剑,心底又多了一层疑惑。
发现姬凌生的怀疑视线,帝手指从枣红刀鞘上摩挲而过,微笑道:“姬兄弟是觉得孤在骗你?城王无法修炼确有其事,可孤却不属城王一脉,这王位,是孤抢来的!”
青年直言不讳,姬凌生却是结结实实震惊了一把,刚才只是半信半疑,现在则是一点不信,可从帝脸上又看不出端倪,无从得知真伪。
城下,前来踢场的只有两人,一老一少,两人头顶黑冠,身穿不系腰扣的长袍,脚踩黑色云履,和昨日前来刺探的使者穿着相似,不过年长那人更考究些,想必地位也要高些。从年轻人的恭敬神情来看,两人应该是师徒一类的关系,此时老人独战三人仍然应付自如,而年轻人则在一旁静静观望,不敢擅自出手。
老人早发现了城楼上立着的两人,可无论如何出言激怒,那两人始终充耳不闻,视自己若无物,以老人自傲的身份地位,当然不会去做骂人祖宗的粗鄙举动,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连掌教都对自己礼遇有加,楼上两人何故敢目中无人?
身后徒儿看着,想给徒弟树立榜样的老人心生不悦,见到三个不知好歹的假面人再次联合扑来,本来手下留情的老人愈加肝火大盛,一脚跺在松软沙地上,瞬息间黄沙坚硬如铁,转眼后又溃散不成型,像水花一样溅开。
四周呈合围之势的三个王卫前一刻身轻如燕,下一刻就落入水潭般的,大半身子陷进泥沙中,完全动弹不得。趁此机会,老人一跃而上,不顾城墙上伫立的四个假面人,直接飞向城楼长廊,准备捉下那两个始作俑者。
令老人更加震怒的一幕出现,城头上的年轻人见到他踏风而来,没有慌乱,也没有从容应对,而是旁若笑,这一下老人气得七窍生烟,哪怕没有地秘境的修为,也要冲上城楼杀了那个无礼小辈。
正逢帝说完那句大逆不道的抢王位之后,他背对着步步逼近的杀机,谈笑自若地朝着姬凌生问道:“姬兄弟大概想
问孤明明有应对之策,为何偏要放任收下自生自灭?”
姬凌生缓缓点头,感觉自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