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张问心抬头看看,只见西边有黑云压了过来,不过离天黑还有大半个时辰。便劝古尚书稍安勿躁,坐下喝茶。
随后,让三个家丁站到各自挖过的区域。一个家丁站到了东边,划出一片范围,说是自己挖过的,不曾见到花瓶。另两个站在中间,却是起了争执,互相指责对方占了自己的地盘。
张问心早有留意,常四他们更是一起挖了半天,无需刻意留心,就对每个人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下指着那个个子稍矮一些的道:“你之前挖的,分明是西墙下那一片,如今却不敢指认,莫非心里有鬼?”
那矮子立刻一惊,脸色变了又变,塌着腰,唯唯诺诺狡辩道:“各位官爷怕是记错了,小人挖的,的确是中间这一片啊……”
另一个与他争执的家丁据理力争:“胡说,中间这一片,分明是我挖的,大家都可以作证!”
张问心让人暂且将他们拉开,吩咐常四在西墙下挖将起来。刚刚翻过的泥土松软异常,很快,就在这个范围内挖到了一件瓷器。七手八脚的刨出来,扫干净土,正是那件失窃的古董花瓶。
古尚书大喜过望,不顾尘土泥水就扑了上去,高一声低一声:“哎呦,我的心肝宝贝,可算把你找回来了……”
那矮子见事情彻底败露,撒腿就想逃跑,捕快们早有准备,一拥而上就将其拿下,带回巡使衙门结案。
周巡使正如坐针毡,眼看着一寸光阴一寸金,就这么流逝过去,却迟迟没有消息传来,越发的感觉急火攻心。不是不相信张问心的才能,而是三日之期,这已是最后一天,真正留给她的破案时间,实际只有大半日。
永嘉城这么大,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就要将失物找回,实在是强人所难。况,那花瓶是否已被偷运出城,还尚未可知。
天边隐隐响起了闷雷,周巡使实在坐不下去了,正要命人备轿,准备亲自跑一趟看看,就听见前面大堂一阵喧哗,又衙差急急来报,说是张问心已拿了人回来。
周巡使赶忙迎接出去,见自己的人毫发无伤,凯旋归来,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这家丁盗窃花瓶,藏匿于菜地,企图瞒天过海的事实再清楚不过,当下,周巡使便将其重则二十,判了三年大狱。
本来还想大摆筵席,为张问心接风洗尘的,奈何天公不作美,眼瞅着天就黑成了锅底,闷雷一阵紧似一阵,张问心怕来不及回府,再惹来乱子,只得推辞一番,将吃吃喝喝的事另择他日。
快步走出衙门,只听一声惊雷,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的砸将下来。很快,无数雨点就连成一线,织成一片,天地间一片迷茫,满世界只剩下飞珠滚玉,滂沱倾盆的声音。
张问心紧跑几步,转进一条巷子,躲在了自己家的屋檐底下。
她扇了扇差点湿透的衣裳,不禁望雨兴叹:看来今天是注定回不去了,只能在娘家凑合一夜了。也不知道慕容熙回来之后,见她深夜不归,会不会到处乱找。
他若不找还好,明日一早,她一定回去跟他解释。
他若找了,那可麻烦了,全府上下就都晓得自己夜不归宿了。慕容延昌家法好像挺严厉的,连慕容齐每回出门都是悄悄离去,悄悄归来,生怕给他爹知道。自己此番在外过夜,还不知会被他给安个什么罪名。
叹过之后,张问心就推门回家,快跑着穿过院子,躲进屋里。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如注。屋里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几下就摸到一根蜡烛,点了起来。换下半湿的公服,张问心只觉屋里乍起一阵冷风,陡然打了一个激灵。随之,烛火也晃了两晃。
张问心头也不回,一个旋身就去拿放在桌上的大刀。谁知,刀身才出鞘一点,就被人按了回去,天雷滚滚中,慕容熙的身影带着一股清风,悠然闪过:“夫人,是我。”
他一出声,张问心就听了出来,忙一回手护住烛火,不致熄灭:“夫君?你怎么来了?”
“听素秋说你来了常安坊,就过来看看。不想才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雨。”
慕容熙浑身湿透,虽是带了伞的,可在这样的滂沱大雨里,再好的伞也无用。
张问心拿了帕子,给他擦着脸上的雨水,又是埋怨,又是心疼:“你怎么又不坐车?其实不用找的,我一天天的野跑惯了,何况是这还是在我住了十多年的常安坊,更不可能出事。明天雨停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张问心的衣襟随着她的动作荡开,贴身的里衣时隐时现,慕容熙面色微红,一时也拿不准是该回避,还是该趁机一睹为快,略显尴尬:“我……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大放心……所以过来看看,真是……不虚此行……”
张问心察觉他的异样,正想问问他是不是淋了雨,脑子进水了,一低头,就瞅见自己中衣敞开,薄薄的里衣欲遮还休。刚才她正在换衣服,脱了公服还未穿上别的,慕容熙就闯了进来。
张问心脸上一红,忙丢了湿漉漉的帕子,手忙脚乱的系上衣带,胡乱找了件外衫披上,半晌不出一声。
慕容熙捡起她丢下的帕子,自行擦了擦头脸,为缓解气氛,就冒着天打雷劈的危险,说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张问心一吸鼻子,尽力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同样不怕五雷轰顶:“看见了也没什么。”
她的衣裳湿了还能换,可是慕容熙没的换,捂着又怕生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