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没说后悔,但是才大半天过去,嘴角就长个大火泡。没想到这么严重,寻思关两天城门就得了呗,没多想。
可是看眼下这状况,给她们困到了这里。
朱氏接过话:“你是孩子,谁能亏待你孩子?我男人还在外头呢,走到哪里都不知晓。现在看就大哥好,守家待地。”
要不说何氏膈应这二弟妹,说那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当初你家宋福喜,不是你硬让去镖局的吗?
是你自己眼皮子浅,听富贵他们押运一趟很挣钱,就不让在村里了,催着赶着去镖局。
本来三弟已经与手艺极好的木匠打了招呼,趁着打家具的时候与人联系上的,还想让宋福喜随着再多学学做木工活,家里又不差老二挣的那份钱。结果老二两口子不领情。
就在这时,老太太拎着油灯笼来了。
她也是听说又死了很多人,在屋里躺不住了。
城北那片,在奉天城就是公认的“贫民窟”,房子小,人口多,不用猜就知晓,房子倒下会砸死多少。
活着的,这样的雨天,她猜测,衙门都够呛能顾上安顿,爱去哪躲雨就去哪,就不用说被砸死的那些了。
等泡囊招了老鼠或者天热招苍蝇蚊子……不能往下寻思了。
“别一个个没屁搁楞嗓子,闲得慌是吧?
看见没?这些样是我才买回的,羌活、大黄、柴胡、苍术、细辛、吴茱萸,你们通通研细末,宝珠?”
“嗳,奶奶。”
“你去翻翻布,将所有能用的、桌布也中,你们磨好细末,制香囊,用那布装上。
咱家上百口人要佩戴,都别给我闲着。
还有,这两日,店里别再接活,给那姓杨小子的列巴烤完,到时城门要还是不开,想想招,看看大郎他们能不能给找找人,咱们回家。”
……
这天后半夜,城里,城北那一片,仍然人头攒动。
好些人在大雨中跪地哭嚎,哭自己的丈夫、妻子、爹娘就在这转瞬间被压的生死不知。
还有在襁褓中的孩子哭着哭着睡了,睡着睡着被吵醒又接着哭。
有的家里,只剩那一两个人,更有四五家,只剩下一两个孩童。
城里许多衙役都在这,用板子当担架,俩人一组向外抬人,每当抬出血肉模糊的,一看那样就出气多进气少的,衙役根本就不喊大夫了。
奉天府派来的大夫人数有限,要让那些人集中去看还能救活的。
尤其是大夫从摸脉看,到熬药,捆绑,这都需要很久的,药童们跑的腿发软,担架上已经有很多排号的。
“求求你,救救他,救救我儿,求求你。”一名老妇在大雨中跪地双手搓着祈求。
邢捕头硬下心肠,甩掉老妇抱住他腿的手,一脸雨水问赶过来的官差:“你说什么?”
“……城南……水进屋……调集人手。”
雨声和附近的哭声嘈杂声太大,邢捕头听的断断续续,但也明白了。
城南那里靠近浑河,许多人家进了水,要趁着那面还没出事,调集人手去转移百姓。
这一调集,活着的人更是哭的震天响,家里人还在里面埋着呐,你们没挖完不能走啊。
可是眨眼间,这里的衙役就撤走了一大半,只留下少数人。
镖局牛掌柜心砰砰跳,外衣都没穿就拿下门栓,他以为大半夜有人敲门,是点心店那里出什么事了呢。
没想到,是来人寻他家仨小子,让大郎、铁头、虎子,速回仓场衙。
大郎一边穿鞋一边说:“不能是地库进水了吧?”他们衙门口有个存储的地下大库。
铁头接过牛掌柜给包着三大块列巴的包裹说,“我就知,咱们这几日指定回不来。”要带些吃的,免得忙起来挨饿。这是他们宋九族家的法宝。
虎子拿好佩刀,先朝外走:”行啊,总是比在童谣镇当差的几位兄弟强。我估么他们哥几个从昨日下雹子就在外面,看看咱们城里的衙役就知晓,听说都没合过眼。”
牛掌柜在黑乎乎的雨天里,送走了仨小子,很是犯愁的:“唉。”
一犯愁在外面散着的押运队。
二犯愁,你说好好的,买卖全都重新开张,这又要断了。
先皇驾崩,断买卖。下大雨,竟也得断,啥时候是个头。
挣着挣着钱就停。
这天后半夜,国公府也灯火通明了。
“谁借他的狗胆,”陆畔咬牙说话时,将手中的毛笔折断。
来汇报的下属,始终拱着两手,头都不敢抬。
他就知道,将军会暴怒。
驻地大营,马厩出了事,死了许多马匹,那些马都很珍贵,是朝廷用丝绸、茶叶和金银珠宝换来的。
而且马厩以前一直豢养大量的猴子,用猴子每月的天葵血流到马的草料上,马吃后可避免生病。
新调来管理马厩的大人却说,养这些猴子太费粮,驻守在前方的兵士都不够吃,喂什么猴子呢,就给私自放了很多。这不嘛,马出事了。
顺子早已经穿戴好,也已经张罗完外面的随行人员,说实话,他困得很,他也不想骑马,白天给“宋九族”背沙袋、背药箱子累着了,胳膊酸疼。
但是,他知道,少爷会立即出发。
是的,顺子那一趟,给“宋九族”带去了不少国公府出品的各种药丸,足够吃,可劲吃,一箱子呢,马老太并不知道这事。
天阴森森的,之前的雷雨天已经转为中雨,原定计划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