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一边兴奋议论着娃子们挣了几十两银,就一天时间呐,挣几十两,咱也太高兴了叭,咱大伙到时候该咋花呢?这些臭孩子敢花银钱买好吃的,主意太大,咱到底该不该开揍呢,一边都去了前庭。
热热闹闹、气氛挺好,一个个嘴不停说着话时,或洗手洗脸,或包扎伤口,准备吃饭。
宋福生却趁人不注意,扭身间钻回楼梯间大通铺那屋子。
进屋时,他用手背不停抹往外掉的泪,夜半时分,心情太激荡,眼珠子让他揉通红。
躲进这屋,一是为看闺女,二也是不想让大伙知道他哭。
一个大老爷们,没发生啥大事就哭,哭多丢人。
宋福生先深吸口气,平复平复心情,这才顺着外面月亮那点光摸到炕边。
寻到他闺女昨个住的那位置,用粗糙的大掌轻拍了下棉被:“今儿个可给我累坏了,唉,你睡了吧?”
一屋子孩子们发出沉稳的呼吸声,宋福生问完也觉得自个傻。
“行了,我就是过来瞅瞅你,睡吧睡吧,唉。这咱爷俩,还没分开过一天呢,头回。我可惦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
说到这,宋福生鼻子又一酸,眼圈含着泪,才压下去的浓烈感情又浮上心头。
心里骂自己:怎么就这么脆弱,完犊子。
不能说了,来这屋是为压制住激动的,可不能给自个整的更激动。
宋福生换上嫌弃的语气,大掌又再次拍了拍棉被,像拍打小时候的宋茯苓一样拍着说:“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回来了,怕你惦记,没事儿,啊?甭惦记,我和你娘好好的,啥事儿没有,你踏实睡,你表现的也……”
“三舅,是三舅吗?”桃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宋福生:“……”合着拍错孩子了。
“啊,桃花呀,你咋睡这了?”
桃花想起身,宋福生摆手说快躺下吧,就是过来瞅瞅你们,我们都回来了还没吃饭,你们睡你们的。
桃花也就没挣扎,实在是太累太困,两个胳膊酸疼,炒松子炒的,揉揉眼睛说:“我也不晓得胖丫睡哪去了,之前我俩一被窝。对啊,胖丫呢?”一听这话就知道也是睡得半懵状态。
宋福生掏出破棉袄兜里随身带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给按着照亮,仔细一看,立即哭笑不得。
他闺女啊,那是一点没变,古代现代都那味儿,算是没救了,没心没肺。
你说连条褥子也没有,睡觉炕都硌人,就这还能睡打横了,睡的那个香。脚丫子放米寿嘴边,咱都不知道她是咋睡的。
没人挤着睡觉,可给他闺女放松坏了。
宋福生上手扒拉宋茯苓:“你给我睡直流的,好好睡觉,你瞅瞅你睡的,你就差骑米寿脖颈子了你。”
宋茯苓一挥胳膊:“谁呀,这么烦人。”
这回宋福生消停了,心情彻底平静,他闺女都说他烦人了。赶紧走吧,别招人烦。
宋福生出去洗手吃饭,马老太又一股风刮了进来。
怕吵醒孩子们,马老太用气息喊道:“胖丫呀,胖丫?”
宋茯苓用快哭了声音道:“又干啥呀,又谁呀!”
啊,搁这呢,马老太掀起小孙女被头,凑上前用气息急急问道:“胖丫,快告诉奶,你用么炖的小鸡啊?”
“蘑菇嘛。”
“放屁,我还不知道是蘑菇,是哪个蘑菇?”心想,太香了,那小鸡炖蘑菇简直太香了。你要敢说是松茸,我就给你炖喽,你瞅着的。
“就那掰一半一半碎的呗。”
马老太当即长舒口气。
刚才给她担心完了。
是那个蘑菇啊,那个中。
那个碎的用线穿都费劲,吃那个中。
……
挺大的饭堂里,吃饭的吧唧嘴声连绵不绝。
三只鸡的鸡大腿,其中一只鸡两条大腿全夹进宋福生的碗里,是宋里正站起身给叨来夹进碗中的。
宋里正给宋福生夹,别人也忙着给他夹鸡腿。
宋里正嗦了嗦筷子:“不用夹,都吃,谁抢着算谁的。我给生子夹是他累脑子,给他两个腿意思意思。你们吃噢娃子们。”
宋福生也没管那事儿。
吃饭这么大的事儿,瞎谦让啥。
一个鸡腿先放进了媳妇碗里,另一个鸡腿放进老娘碗里,马老太想夹回去给三儿,宋福生瞪眼睛。
随后站起身,给自个又夹了一块鸡骨头放自个碗里,顺手又捞了几筷子蘑菇,用汤勺舀了满满二大碗鸡汤。
咕噜噜,喝了一口,宋福生吧唧下嘴。
他很想说香,真香,吃虫子长大的乡下小鸡真是名副其实的山珍野味,味纯。跑山鸡剁成小块,蘑菇配肉的咸香,这一咬就知道炖的烂烂的,最起码得炖一小时,滋味全进去了。
可哪有那空说闲话,嘴占着。
宋福生一口浓鸡汤,一大口大饼子,下筷子又夹白掌柜给的咸萝卜条,喉咙紧着往下吞咽。
咸萝卜条清脆爽口,鸡肉香的恨不得让人直接吞掉骨头,而且他也真的把骨头吃了,骨头里已经浸了浓鸡汤的味儿,给鸡骨头吸溜的滋滋作响,吐出来时鸡骨头嚼稀碎。
当第二个饼子下肚,大盆里已经没鸡汤了,宋福生干脆把饼子掰成块,用掰开的一块块大饼子蘸着盆,用饼子给菜汤盆擦的那叫一个干净。
擦一下盆,往嘴里塞口干粮,擦一下,塞一口。
小武觉得他上菜挺快的呀,一直在外灶和前庭间来回端汤奔走,可愣是敌不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