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门框被一拳捶得变了形,而那拳头染上了血迹,褚邱怔住了。“太子,你这……”
“丞相。”秦充将手缩回袖子里,挡住了鲜艳的血色,转头看向褚邱,脸上挂着冷到极致的笑容。“孤看明白,他分明是在等我们自己断了羽翼!”
他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陆疏平下狱的时候,父皇很少过问,就这么放着,等着他们下套,自己出手斩草除根,然后这一回父皇又没动手,他们就不得不把人推出来顶罪,连梁简也不知能不能保住,下一个呢?这是要他们自己把自己的势力摘光了,割肉止损,果然是越割越损……甚至不等他自己动手,底下的人看了陆疏平等人的下场,兔死狐悲,自个儿跑了。
不得不说,父皇出手真狠。
看透了秦衡的手段之后,秦充整个人就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冷静,或者说是消沉。褚邱也明白过来了,可他不能消沉,他跟太子不一样,太子是秦衡最宠的嫡子,能出什么大事?可他若是一脚踩空了,底下就是刀尖和火海,片刻间能让他尸骨不存。
褚邱又推了一个替罪羊上去,这人便是那天夜里去给陆疏平送酒的黑衣男子,他哪里能想到,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同一间牢房,同样的际遇,轮到他了。这一次褚邱聪明了,他不下毒了,他只是动了点手脚,把人变成了哑巴,再疏通了刑部的人,把他的手筋挑断了,让他说不了话写不了字,想招也招不了了。
这人一进刑部大牢就废了,主审官员也知道,再怎么审问也问不出东西,一层层上奏之后便草草定了案,把人推出去一刀斩了,事情就算结束了。
刑部的人也换了一轮,唯独梁简还稳稳地坐在尚书的位子上,是褚邱发了狠要保住他,保住太子一派的羽翼,所以他才能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待朝中稍稍安定些,秋风早已远去,冬天的霜雪也化了,又是一年新春,满街灯红酒绿,夜里爆竹声声,似是一片祥和、海晏河清。
庚和十九年三月
薛继入京中已有足足一年,不同于来时的壮志凌云,此时他已在人前马后侍奉了足足一年,不需要人教导地收敛着自己的心气,他提前习惯了为人臣应有的姿态,只是很多月以前宁王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时常在他耳旁飘荡。
明明是浪子,扮甚么谨小慎微?
薛继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远处九重之高,或许有一天他站的足够高了,就不需要再扮谨小慎微了吧。
近日秦隋受圣上器重,常常令他到六部学习,当然宁王秦胥也受器重,已经被指派去地方巡视了。王爷一忙起来就没有时间与门客谈论世事,薛继便得闲了不少,除却陈渝偶尔上门与他讲讲朝局,季白青邀他饮茶过几回茶,再没有其他事务。
说起来,季白青在礼部一年,已经升了五品郎中,薛继与他交谈时就能明显感觉到,他被打磨的圆滑了不少。
友人高升自然是好事,只是想起自己越发清闲的处境,薛继心里怎么能好受。
“夫君整日对着太阳冥想,虽说春日的阳光不算毒,可也别晃了眼啊。”沈玉容含笑坐在他身边,给他递了一盘子糕点。
薛继手里握着的书卷一上午也没翻动几页,干脆便放在一旁了。抬起手臂将人揽入怀中,悠悠叹了口气:“我总这么闲着,可不就发愁啊。”
“噗。”沈玉容捂着嘴笑了:“夫君什么时候都聪明,怎么这事儿就蠢了?”
“什么蠢了?”薛继有点发懵。
“你这时候连一官半职都没有呢,闲着不是正常的?你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有了官职,自然就忙碌了。”沈玉容说着突然一卡壳,嗔怪地看了人一眼:“那时候你可别盼着休沐啊。”
待又一年桃花落尽,长安的城头上迎来了夏季的骄阳,一封急奏从西南面加急送入京城。
已经死过了整整一年的事,今日终于算是了结了,蜀郡官员奏报上说——闲庭店主车氏,死了。
只是这事情当真了结了吗?他人死了,钱呢?账册呢?关键的东西一字不提,这底下的人是真傻啊,还是自作聪明呢?
朝堂上安静了不足数月又一次吵起来了,秦衡一问起账册,有心人都看得见太子神情不对了,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事到如今又有几人不知?缺的仅仅是证据而已。
“宁王到哪儿了?”秦衡皱着眉,想起不久前召了秦胥回京。
殿下朝臣面面相觑,江晏见无人答话,右跨出一步,扶着手中笏低头一拜:“回禀陛下,按道理是到晋州硕城了,最迟五日之内到长安。”
秦衡扶着龙椅一侧的手握得紧了些,沉声道:“让他不必回京了,去蜀郡,务必把闲庭以往所有账册带回来!另外让蜀郡官员尽快把车氏的家产抄没,车氏家中若是还有子嗣……尽数充军!”
江晏应了是,随即退回官员行伍中。殿内再一次沉寂,鸦雀无声。
现任吏部尚书容彻稍稍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跨一步出列,俯首作揖后开口打破了寂静。“启禀陛下,近一年内各部都有官员获罪,发落的发落罢官的罢官,去年又因舞弊案,登科进士数目极少,如今六部皆有职务空缺待补,臣斗胆请陛下特加恩科。”
这话一出可算是戳到各部长官的心窝子上了,自打去岁科举出了事儿,案子一桩接一桩,各部官员一倒就倒一大片,如今职位空缺过多,各部官员哪个不是一人顶三个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