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即使殷郑和宋荷的家离甄禾的医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殷郑都没有放下宋荷。
他背着自己的爱人,还有他们的孩子,那一瞬间,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一样的分量,压在殷郑的肩上,让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对未来的期待。
尽管殷郑知道,苏朵的事情只是暂时的结束。
或许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他去面对,但殷郑想,只要宋荷和孩子,都能够平安无事的陪在他身边,那就能够让殷郑有足够多的勇气,去面对那些未知。
而宋荷,她枕着殷郑宽厚的肩膀,就是这么一小块地方,宋荷趴在这里,就觉得心中无比平静。
好像之前所经历的全部磨难——母亲病逝也好,被父亲抛弃也罢,再或者离开唐祈,被苏朵如此伤害……
宋荷觉得,她遭受这些,或许就是为了能够在这一刻,枕在殷郑肩膀上的时候,体味到这世间最无与伦比的珍贵。
他们刚刚才经历过生离死别,但幸好,他们都守住了留在对方身边的机会。
“殷郑……”不知道走了多久,夜风都已经开始冷了,宋荷伏在殷郑的耳边,轻轻叫他。
“嗯?”男人从鼻腔中缠绵出一个温柔的气音,合着风散开。
宋荷的呼吸喷洒在殷郑的耳朵上,那些气流,细细小小的钻进殷郑的耳蜗内,搅的殷郑心中像有千万蚂蚁啃咬,酥麻无比。
那种欲语还休的将说未名,牵扯着殷郑的心。
“今晚的月色真美。”
良久,宋荷柔软的唇张合,在唇舌间,弹奏出一段旖旎而隐秘的爱语。
殷郑闻言,抬起头去看高挂在天穹上的那轮明月,月光的清辉从亿万年外的太空中播撒出来,照耀在亿万年后的殷郑和宋荷身边。
“嗯,今晚的月色真美。”殷郑迎着月光说道。
然后宋荷便趴在殷郑的肩头上,看着殷郑在月光下越发丰神俊朗的面庞,满足的笑了。
殷郑是不知道这个暗语的,苏荷肯定的想道,不然,以殷郑的性格,不会将这句话说的如此坦然。
宋荷已经不再是当年和唐祈谈恋爱时候的小女生了,那时的她,敢理直气壮的对唐祈生气,也敢在明朗的晴空下,露出温柔如水的笑容,告诉唐祈,她喜欢他。
但现在的宋荷,即使生活在给她苦难之后,现在又送来了殷郑,她也无法再那样,将爱与永恒,说的如此坦荡直白。
而殷郑又何尝不是呢?
他心口上那道名为“林月”的疮疤还未愈合,殷郑还没有真正的走出他的阴影区,即使现在殷郑已然明白,余生他只想牵住的,是宋荷的手。
可是伤痕在,阴影在,他就无法坦然对宋荷说出“爱”这个字眼。
或许会有一天吧……殷郑和宋荷都如此的在心中想道,毕竟,余生漫长,也许垂垂老矣时,你我满脸皱纹,还牵着彼此,坦然面对时光之后的生命尽头。
等到了那个时候,一生已经走到尽头,我才敢告诉你,挚爱是你,未曾辜负。
而现在,殷郑只想就这样背着宋荷,宋荷也只愿如此倚靠着殷郑,一路往前。
——今晚的月色真美,我很喜欢你。
这是宋荷尚未说出口的秘密,这也是殷郑未曾明白的秘密。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在将近子夜的时候,才回到了家里。
殷郑将宋荷放进沙发中,尤嫌不足的又将宋荷上上下下再一次的检查一遍,直到完全确认了宋荷并没有受伤,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苏朵这个疯子。”殷郑坐在宋荷身边的时候,这样沉着声骂了一句。
宋荷说不出宽慰殷郑的话,因为在宋荷心中,从前苏朵所做的一切,她都能将那些事情划入正常人的行为之列,而今天,苏朵是真的想要杀掉宋荷。
宋荷觉得,苏雯和苏朵,就是她人生中的一场噩梦,缠着她这么多年了,她真的希望,这一次,是能彻底的摆脱掉这对母女,以及她们给她编织的这场梦魇。
“苏朵会怎么样?”宋荷问道。
“把她一刀一刀剐了,都不够今天为她做的事偿还!”殷郑的声音中,溢满的杀气和怒意,他担心宋荷会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为宋家,而替苏朵求情。
“嗯,是不够。”宋荷将自己缩进沙发里,尖尖的下颌抵在双膝之间,她目色平静的说道:“我没有菩萨心肠,能够在别人要置我于死地的时候,还宽容大度的原谅。”
这才是宋荷,从前的退让是她还对宋崇山保留着仅有的一丝期待,而当那点期待都没了的时候,苏雯和苏朵对她来说,就什么都不是。
“但……好歹我和苏朵也做了姐妹这么多年。”宋荷想试图找到一些她和苏朵和睦共处的回忆,但搜寻遍了,都没有,索性也就放弃。
殷郑听到宋荷这么说,以为宋荷又要替苏朵求情,眉宇之间便显出一种很分明的浮躁,他不知道宋荷如果真的这么说了,他要怎么拒绝。
殷郑发现,他已经不会拒绝宋荷了。
“别让她太痛苦。”然而宋荷最后也这样请求殷郑。
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被灯光投射出一片模糊的温柔,宋荷抬起眼,认认真真的看着殷郑,说道:“答应我,好吗?”
苏朵本就应该为她从前至今一切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没人刻薄她亏待她,相反,永远刻薄挑剔,欲壑难填的,正是苏朵自己。
逼疯苏朵的,是她自己彷如饕餮一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