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洛贵人安!洛贵人,皇后娘娘近日新得了几盆上好的迎春,要奴才过来邀您一同去青鸾殿赏花呢!”
来未央宫传话的人,是大内总管马兴德。此人是贺桐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
洛甄端坐于铜镜前,梳理着三千烦恼丝,先是笑了笑,而后柔声道:“妾身知道了。这便去。”
自洛甄入宫以来,胥子凌千般疼惜,万般宠爱,几乎是夜夜都来未央宫,大有君王从此不早朝之势。皇后贺桐与其他妃嫔都被晾在一边。贺桐身为皇后,统领六宫,虽心中不忿,也须得宽容大度,不得留下善妒的骂名。更何况,她贤良淑德的美名在外,断不能自己乱了分寸闹笑话。只要她一日为后,她便一日是胥子凌明媒正娶的妻,他人僭越不得。
洛甄只简单打点了一番,便带着辛月朝青鸾殿去了。
洛甄今日着了水蓝色襦裙,只披一件素色纱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轻点着青绿色的翠钿,晶点闪闪,清新别致。柳叶眉细长而妩媚,眼波流转,顾盼生情。眼尾一颗极小的红痣,更是有三分的奇特,七分的神秘。
“唷,这是哪宫的丫头?怎的本宫从未见过呢。”
恰巧,马上就要到青鸾殿大门了,洛甄与辛月却迎面碰上了曦嫔。
曦嫔是工部尚书孟良的女儿,本名孟曦,生得俏丽丰腴。在洛甄入宫前,她是胥子凌的后宫中,除贺桐外,最得圣心的人。
“妾身洛甄参见曦嫔娘娘。”
洛甄规规矩矩地福了身子,曦嫔却没有让她起身,语气间尽是酸味儿:“我当是谁,原是鼎鼎有名的洛贵人啊!本宫可听说,皇上为了你这么个狐媚子,可是连朝事都不顾啦?”
“曦嫔娘娘说笑了。陛下日夜勤于政务,洛甄只是想为陛下分忧。妾身不过是个小贵人,如何能担得起‘鼎鼎大名’这四字?”
曦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不是很好看。
“进去吧!”
“是。”
洛甄举止投足间,丝毫不见红香楼中的胭脂俗粉之气。相比较曦嫔来,甚至更为清新脱俗。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墨香,赐座。”
“是,娘娘。”
洛甄在下端坐下,神色谦卑,全无后宫宠妃的嚣张跋扈之色。这倒让本欲在今日赏花宴上挑事儿的诸位妃嫔有些摸不着头脑,无所适从。
“洛贵人,本宫听闻,你偶感风寒,可曾请太医来看过?”
“承蒙圣恩,李太医已为妾身把过脉了,也开了方。李太医说,只要妾身肯好好休养,这期间不再着凉便能确保无碍。烦皇后娘娘心忧了。”
“那就好。”
李太医是太医院之首,胥子凌的御用太医,他轻易不给等闲妃嫔看病的。贺桐眼中光影交错,情绪难辨,可面上仍是笑容不减,温婉大方。
“皇后娘娘,您不是说,叫我们过来赏花吗?这人都齐了,花儿呢?”
贺桐笑骂:“怎的这么急?走吧,都随本宫去院里瞧瞧。”
“是。”
众人移步至青鸾殿的西院,俨然可见几株盛开的迎春。它们的枝条长而纤细,婀娜多姿。有的花儿才展开两三片花瓣,便能若隐若现地窥见其中的嫩黄色花蕊。在这四隅方墙的冰天雪地中里,它们如娇俏美丽的少女般,一展芳姿。花间茂密的叶子倚靠在一起,像是还在梦中没有睡醒的孩子。
“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凭君语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
“洛贵人念的可是白居易的《玩迎春花赠杨郎中》?”
洛甄回眸一笑百媚生,她道:“正是乐天先生的诗句。”
“贵人真是知书达礼。”?林常在讥笑,语气间尽是嘲讽:“妾身不知,洛贵人一介舞姬出身,竟还能通晓文墨?”
不知几时,院中交头接耳的动作已不自觉地停止了。大伙儿面面相觑,都在等着看洛甄的笑话。
“林常在,洛甄虽出身卑贱,却也知晓‘君子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的道理。你是真真切切的书香门第,怎就不明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呢?”洛甄应答间仍是眉眼带笑,不失大家风范。
“你……”
贺桐在边上冷眼旁观。这洛甄,当真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皇后娘娘,妾身看着看着竟有些渴了。不如……姐妹们一起去喝点花茶,如何呀?”曦嫔提议道。
“嗯。香儿,奉茶。”
“是。”
一行人围坐在石桌边。不稍一会儿,就有六位宫女将十几杯形状色泽各异的花茶端了上来。
“唷,瞧瞧着花样!可真是新鲜!嫔妾见都没见过呢!”
贺桐笑着说:“这是陈国国主近日刚送来的水晶杯,皇上差人送了几只过来。妹妹们若有看上的,只管拿去便是。”
曦嫔一眼便相中了一个桂花杯,率先端走。按理说,洛甄位分比林常在高,下一个挑选茶杯的,应是洛甄才是。而五光十色的水晶杯中,恰有一个上面镌刻了洛甄最喜爱的梅花,透明的杯身中,血红的梅花纹玲珑剔透,风格独特。洛甄仅仅是瞥了它一眼,便被林常在敏锐地觉察到了。
林常在直接略过洛甄,抢先一步端起了那梅花杯,得意道:“这梅花杯色泽鲜丽,妾身很是喜欢。皇后娘娘就把它赏给妾身吧。”
“不……”曦嫔欲言又止,眼神颇有些急切,却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常在既喜欢,拿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