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这个时候。沈丹钰只好上楼去,不知道父亲有什么话对自己说。沈飞胤用过早饭换了衣服,书房的窗户是开着的,只是桌子上铺着几张砚纸,吹的纸张翻起。沈飞胤正专心的练字,笔墨挥洒,他每天起床之后都有练毛笔字然后再出门的习作。
沈丹钰的一手毛笔字也是跟父亲学的,现在学校里大多用的是钢笔写字已经很少有用毛笔了,她观察着父亲写在纸上的字,自知倒是学了六七分,可父亲一直说自己运笔之柔,没有他的刚劲有力,现在亲眼看着,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她渐渐有些不耐烦,把自己叫来,坐在这里二十几分钟却一句话也不跟自己说,沈飞胤专心的写完一张纸,纸上的墨迹还未干,小心翼翼地放到一边,然而全然忘了她还在边上。沈丹钰时不时往墙上的钟看,很快一个钟头就过去了,暗暗着急却不能露在脸上。沈飞胤面容平和,气定神闲,她知道这时候是不能打扰他的,于是自己坐在那里默默捱着。
就这般又过了半个钟头,外头的太阳都照全了,沈丹钰终于站起来说道:“您要是没事,我先出去了。”说着便往门口走,沈飞胤终于开口,把那支毛笔搁在旁边,问:“你去哪里?”
沈丹钰只道:“我和同学约好了去湖边散步,再不走都快迟到了。”她语气里透着焦急,沈飞胤坐到书桌上,那梨花红木椅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只听他说:“我看你并不是要和哪个同学出去玩,你这两天心不在焉的,肯定有心事——是不是跟那位姓方的男同学有关?”
父亲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她,这让她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她只回答:“那又怎么样?我又没犯错。”
沈飞胤不答,良久叹了一口气。沈丹钰就说:“您要是没话和我说,我就走了。”沈飞胤还是叫住了她,他从几本书里抽出一个信封,递给她,沈丹钰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敢上前拿来。
这时沈飞胤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跟方世俨走得近,我也并非想阻拦你们,以前不看好他不是因为他的家庭条件,而是你们年纪都还小,思想还不成熟,做事不计后果。我见那孩子第一次就觉得他有不落于同龄人的老陈。现在世道这么乱,我怎么好放心呢?说到这里,沈飞胤看了沈丹钰一眼,见她低垂着眼不作声也不忍心再说下去,接着道:“听说他家有人病故,这个你拿去给他,应该有用得上的地方。”
沈丹钰才明白原来信封里装的是钱,她很诧异又不敢多说什么,也没有要拿的意思,低头道:“他不会要这些钱的。”
沈飞胤站起来去柜子上拿东西,背着身对她说:“人不管多逞强,在现实面前也要服软。他家就剩他一个人了吧,这些钱他用得着,就当是我慰问他家人的。”
沈丹钰看着父亲的背影,默默地把那张信封拿在手里。出门时已经九点钟了,到了方家,只见门是敞开着的,里屋也开着门,沿路走来地上撒着冥纸。她进去叫了一声:“世俨。”
方世俨不知道在房间里弄什么,只是里面黑漆漆的,这所院子不晒光,就算是白天若是不点灯也是极其阴暗的。
方世俨走出来,他换了一身衣服,只道:“我在收拾东西,下午回宿舍,不然好多东西都赶不上了。”
沈丹钰抬首时注意到方世俨穿的衣服是那天她送洗衣店的那件,因为沾了红酒,还留有些淡红的一块印记。方世俨请她坐下,只说:“没什么好招待你的,不过屋里热着饭,你要是愿意就留下吃顿饭。”
沈丹钰摇头:“不需要招待我,等吃完饭我陪你回学校。”她的手半伸进皮包里,方世俨一直觉得她神情不对,还以为是自己家里的事让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所以说了一会儿话又进去收拾东西。可沈丹钰触及那张放在包里的信封,到了也没有拿出来。一想若是方世俨见她给他钱,这是侮辱别人尊严的事,怕他伤心。但是她又想起父亲的话来,这是以慰问之名给的,他应该不会多想吧?
方世俨收拾好东西,他们吃着饭,可是沈丹钰不饿,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信封抽出来放到桌子上移上前,方世俨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也多半猜到了,他只道:“这里面是什么。”沈丹钰忽然慌张起来,看着他说:“你母亲出了事家里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不过,这是我爹让我转交给你的。”
其实她说的很对。他母亲治病向亲戚借了钱,再来是母亲的安葬费用是他日常积攒下来的钱,他心知肚明,这个家真的只剩这间屋子。他吃了口饭,嚼了两口吞下去,问道:“你爹是怎么……”
方世俨不经意朝她看的眼神让她心里一颤,她摇手说:“不是我说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方世俨会意,吃过饭后他站起来收拾桌子,那信封依然躺在那里,方世俨并没有想收下,沈丹钰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她注意方世俨停下手头的动作看着门外。门外进来一个人,方世俨叫了一句“舅舅”,便是愣在那里。
那是个中年男人,衣服上有几处补丁,撸着袖子,进门来看见正堂摆着的灵位,顿时惊讶不已,呆楞一会子,只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告诉我?”
原来方世俨没有通知任何亲戚,他对舅舅说:“母亲走得突然,没有来得及……”舅舅一下拍了他,责骂道:“我妹妹过世了我居然不知道,要不是我今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