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面颊上印着淡淡泪痕,浑浑噩噩的夏弦,此刻默默地坐在地下墓窑最里侧的一处空地。这里很大,很冷,夏弦已经脱了外袍,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单衣。他自小就是喜热惧寒的体质,如今病入骨髓,竟一点儿也不怕冷了。
空地中央,夏弦的面前,摆放着一座晶莹剔透的白色冰台,丝丝寒气,从几乎白到透明的冰台之上,幽幽飘荡开来。
纯净清秀的美丽女子,穿着她一贯爱穿的白色衣裙,静静地躺在上面,在丝丝飘起的洁白寒气中,她的脸还是那么精致立体,虽然有些苍白,却有一种透明的、冰凉的凄美。只可惜,她紧闭的眼帘遮盖了那一双灵动至极的柔情明目,那一双再也不会睁开的,勾走了夏弦全部身心的眼睛。
冰凝如行尸走肉一般跟着夏弦和他的部下一起来到了这里,她已经知道杀害爹爹的凶手是谁,她心如死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跟着这个男子走到这里。她应该立刻离开他,跪在苍天之下,祈求不管是神仙还是鬼怪立即将她带走,永远永远地离开这个她深爱、又深恨的人。
此时此刻,她跪坐在这座冰台的对面,看着这个前世的身体,心碎到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夏弦,你真的有刚刚表现出来的那么伤心吗?你若真是这般难过,当初又是怎么舍得离开我?怎么下得了狠手杀害我爹爹!?
因为冰凝的元神尚未离开雪雾冰原,梁冰若的身体依然完好如初。夏弦从废墟中将她抱出来时,哭得昏天暗地,声嘶力竭。他本以为自己只能找到腐烂得面目全非的尸骨,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完整的她。夏弦只当因为极寒的天气使得冰若尸身完好,诚然没有料到她正在对面看着自己。
冰台上的梁冰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安然得如同睡着一般。她的眼睛虽然闭着,但却给人一种随时可能睁开的感觉。
这时,夏弦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隆隆”声,厚重的石门被人推开,这是一道新建的石门,很简陋,但可以把这里和外界隔离开来。
石门被推开后立即又被关上了,脚步声响起,展离走到夏弦的身边。
“陛下,墓窑已经快修复好了,红烛喜字也准备好了,可是将墓窑当作您和皇妃的新房……是不是太……”
“我和她本就是在这里成的亲啊。”
夏弦的声音虚弱无力,满含伤情,“果真不应该呢,在墓地里成亲,真是不吉利呢……你说是吧?”
展离哑然,眉头微微皱起,说道:“您要保重身体……”
夏弦伤怀一笑道:“在墓地里成亲,要说不吉利却也真是不吉利,可是,也许也有双双长眠于此的寓意呢?你说是吗?”
展离心下一惊,声音都颤抖了,“陛下切莫说这等丧气话,等我们回到中原,臣一定寻便天下名医给您医治!”
“出去吧。”
“是。”
展离微微摇头叹息,他隐约记得,这十几天来,他每一次进入这里,所见新王的脸色便更苍白一分。
随着展离的离开,这个空间突然又变得很静,如死一般的寂静。
冰凝不知何时睡着过去,照理说她这个心情是绝对不可能睡着的,可是神识恢复之前,她的状态根本不是她自己可以控制。当她再次醒来之时,她忆起了一切,关于夏弦,关于洛风,关于茉莉,甚至那一件件难以解释的茉莉梦境、风神小风之事,她都有了合理解释。冰凝依然隐着身形,她调动灵力找到了还在身上的灵物,隐灵镯、火灵狐尾、寒月、迷笛,一样都不曾少,可是她又总觉得自己丢了什么,是什么呢?是心吗?丢在了滚滚红尘中的那颗心,丢在了眼前这具美丽尸体的胸腔之中……
夏弦凝望着冰台上的美丽女子,轻轻地道:“你可还喜欢这张冰床呢?冰若。”
……
“为什么你活着的时候我不曾叫你冰若呢,总是连名带姓地唤你,你是不是生气了呢?”
……
“冰若,当初你是不是真心愿意嫁给我的呢?你若当时就知道我是夏南朝的后人,还会不会愿意与我喝那交杯酒呢?”
……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呢?你一定恨死我了对吗?”
……
“我该如何让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呢……冰若……”
……
“也许,我根本……几年前,就不该……不该跟你来这里……”
……
“你知道吗,我做梦都会梦见七年前我们的初见,那个时候,我就不该……不该让你过来……”
……
“原来,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冰若。”
……
“冰若……”他轻声地念着,隐约中微微带着哽咽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回荡漂浮。
冰凝望着眼前的憔悴男子,真想立即现身抱住他,安慰他,但是她做不到。她依然在恨着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哪一生哪一世,不管他是凡人夏弦还是灵狐炙弦,她都永生永世不能原谅!梁兆生,她凡间的父亲,也是她生生世世唯一的父亲,因为冰块儿冰凝,从来就没有过其他父亲……
隐形的冰凝轻轻起身,向后退去,但目光依然停留在夏弦身上。他的身影,看上去仿佛又孤单了几分,他的病容令人心疼,所以冰凝要离他远一些,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要变成梁冰若重回他的怀抱。
石门再次被叩响,外面有个声音说道:“陛下,肖氏二人和刁无岸已经带到了,要让他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