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州闻言解释道:“臣以为——”“以为什么?以为朕只会任人摆布?”赵与莒蓄满胡须的面容上笑容不见了。赵清州忙道:“官家息怒,微臣并无此意,只是今日三司定案,结论似乎对臣不利,臣担心官家会受此蒙蔽。”赵与莒略微点点头,一副早已料到的神色说道:“清州你可知道?这些是朕为你,布的一盘棋。”
赵清州闻言十分惊讶,他只觉得今天晚上的经历的死里逃生太过荒诞,眼前皇帝的心思,实在是难以猜测,只得说道:“还望陛下明示。”赵与莒拍拍清州的肩膀,又踱回了自己的梨花木椅子边上,并示意赵清州一并过来。赵清州跟上前去,看到御案上堆叠了许多待批的奏章,一时有些感慨,原来贵为天子,也需要这般宵衣旰食。
他正想着,忽听赵与莒开口说道:“朕还记得,你上个月被人下毒暗害的事情。”这句话让赵清州心中一惊,他抬眼看着宋理宗,想要听他继续说下去。“当时你刚刚参了史弥远一本,便被人在江宁下毒暗害,朕不免怀疑他,可怀疑终归是怀疑,朕派去的人,也没有探听到什么线索,无法替你主持公道。”宋理宗顿了一顿,从案上的奏章中寻出一本,递给赵清州。
赵清州连忙恭敬地接过那本奏章,心中五味杂陈,他眉间微蹙地将它翻开来看:里面从头到尾,确实空无一字。宋理宗看到清州的表情有些凝重,便说道:“看看吧,这就是让你受了不白之冤的罪魁祸首,其他的给曹可春带去审案了,朕这里留了一本。前几日朕看到这个,心里便知道,是有人又想害你,于是将计就计,想看看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那官家。。可有结论了么?”赵清州放回奏章,他有意在话间停顿了一下,想要使这句话听上去气势弱一些,不会被误认为反诘。
宋理宗用手指随意地刮了刮胡须,面色却一时有些冷峭,毫不客气地说:“清州,你与朕说话,用不着这般字斟句酌、小心翼翼。你是怎样的人,这些年在江宁是怎样为官的,朕心里很清楚。如果对你有丝毫的猜忌,也不会深夜把你召到福宁殿中,这样与你推心置腹了。”
赵清州全身一震,他万没有想到,赵与莒会与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赵与莒自顾自说道:“害你的人,自然是他。是朕授意史弥远统帅三司负责你的案子,想看看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本以为他会有所谨慎,没想到。。”
“可是有一点,臣想不通。”赵清州终于坦诚地与眼前的皇帝说道:“秦将军想在大理寺害死臣,臣若死了,官家势必会知道,他就不怕没有办法交代么?”赵与莒没有答话,他拿起案上做朱批的湘竹狼毫,在赵清州的空白奏章上写了几个字。赵清州随笔看去,见白色的纸上写了四个大字——畏罪自杀。
赵与莒搁下笔道:“你若今夜死在狱中,明日早朝,史弥远定来回报朕今日的审案结论,和你在牢中畏罪自杀的事情,死无对证的事情,自然无法继续查办下去,三司的结论,便是盖棺定论了。”清州觉得脊背有些凉意:“可郑大人当时也在牢狱,史弥远不担心郑大人会告发此事么。”赵与莒点点头道:“那或许郑德刚会为你辩解一二,可朕登基以来,从未见他站出来为谁说过什么。”
他这话说得十分肯定,赵清州不由怔了一下,理宗像看自己的幼弟一般,充满无奈地看着赵清州解释道:“郑家在大理寺做官做了三代人,若是都像你这样眼不容沙的性子,还能安然无恙活到今日?”“可是,”赵清州辩解道:“郑大人在狱中,还为了臣,与秦将。。与秦国锡争执来着。”
“朕很了解郑德刚,在大理寺的一亩三分地上,他是凡事都要弄得水落石出,有什么话都敢说,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他也算是尽职尽责。可一旦出了大理寺,到了朝堂上,他就不免要自保了。为了一个死了的犯人,他是不会贸然与史弥远撕破脸皮的。就算是他想,势单力薄,也绝无胜算。”
赵清州忽然想起今日郑德刚在牢门外和他说的一句话:“如今世道正不压邪,若不是答应了家君,我早就不想在这官场上涉足了,太受制于人、太身不由己。”当时他只道是郑德刚下午审案时受了难为,现在方才明白个中深意。“官家圣明,”赵清州由衷感叹道,他忽然觉得,往日朝堂上看似毫无主见的赵与莒,心里有如一面明镜,把朝堂内外的人事,看得明白通透。
“至于是谁亲手实施了这场冤案,朕已经让范文启秘告王珲,让他在江宁去查了,相信王大人不会让朕失望。”赵与莒将奏章合起来,认真说道:“清州,明日上朝,你就穿这一身囚服到大殿之上,朕要当着文武百官给你平冤,给你晋升官职,可好?”赵清州忙道:“官家,臣只求官复原职,回江宁去就好,快过冬了,那边还有许多事亟待解决。”
“诶,朕打算,把你调到京里来。史弥远羽翼丰满,朝里朕能用的人不多,你赵清州要算一个。否则朕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为你撑腰做主了。”赵清州闻言,很能够体谅宋理宗在权臣当道中的处境,可心中依然记挂着江宁父老:“臣得官家厚爱,原应万死不辞,可江宁诸事繁杂,实在不能不管。”
“怎么?你以为让你留在临安是享清福的?”赵与莒佯作不悦,他了解赵清州个性,只得更深一层与他剖析,他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