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过半,程舒勤与项抗提早来到了大理寺后墙外。程舒勤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却已是须发灰白。他曾是贫苦人家出身,年轻时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在刑部谋了份闲职,靠着二十多年宵衣旰食的努力,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按理说,如今的官位如此来之不易,程老先生想必更应当明哲保身才对,可他却愿意为着心中的道义,瞒着项老将军,帮自己未来的贤婿一把。
“项公子,这里面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待会你那位朋友来了,让他跟着我一起进去吧。你就不要进去了,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把项将军牵扯进来为妙。”程舒勤老先生在夜风里站得笔直,讲话不疾不徐,很有威势。项抗躬身道:“谢伯父体恤,家父确实不许小侄牵涉进来。小侄我。。也很是为难。”
程大人拍拍项抗的后背,对他说道:“听你父亲的,这个世上,没有父母会存心害自己的孩子。”项抗无奈地咧开嘴笑笑,说道:“伯父,这个道理我懂,可是。。可是父母爱子,便要教他有主见、有担当才好,而不是让他只一味听话啊。”程舒勤向远处看了看说道:“这句话很有道理,过去若雪也和我商讨过同样的问题。”
项抗听到程若雪的名字,忙问道:“若雪是怎么说的?”程舒勤笑着侧看了项抗一眼,说道:“若雪这个孩子,问我说‘父亲,为何你既教我们姐弟百善孝为先的道理,又凡事让我们自己拿主意,就算我们和您的主意不一样,您也愿意我们顺从自己的意思?’我对她说,因为我生养他们,是想让他们成为他们自己,而不是做我的延续。”
项抗微微有些意外,口中说道:“说句不该说的,若是家父也能像您一样开明,我便不必那么掣肘了。”他话音才落,便听到远处漆黑的小巷里面传来了马车的声音。项抗使了一个眼色,阿锋便会意地向前跑了几步问道:“来者何人?”那边传来了冯叔的声音,说道:“清平斋的人到了。”说话间,马车已经驶了过来,稳稳停在项抗等人面前。
张云华一掀车帘跳了下来,项抗扶了他一把,说道:“老张,这是程大人。”张云华恭敬地躬身行礼道:“晚辈来晚了,让程大人在此等候,实在是罪过。”程舒勤和气地说道:“张公子不必多礼,我与贤侄恰好在这附近,过来得快些。先莫说这些了,快快更衣,咱们进去吧。”
旁边程舒勤的手下,递了件对襟盘扣皂底棉布衫来,让云华换上。张云华便脱去了斗篷,换上了那件衣服。跟着程大人一行向前走去,眼看快要到后门了,项抗立住脚步说道:“程伯父,云华,我就不进去了,我在这里等你们吧。”程舒勤转身拍拍他的肩膀道:“若无事,你便回去吧,免得你父亲起疑。”
项抗点点头,看向了张云华,云华此时一身刑部小吏的打扮,回身对项抗说道:“明日我派人去给你送信,你快回吧。”项抗点点头,看着程舒勤带着张云华敲响了大理寺的后门,接应的人忙打开了们,将他们两个放了进去。“公子,咱们回去吧。”阿锋说道。项抗点点头,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口中对阿锋说道:“说真的,我也好想见见清州啊。”
接引的人引着程舒勤和张云华向右穿过一个院子,沿着门廊右拐,进了一所狭小的房子里面,刚进去两步,便是一个狭窄而陡峭的楼梯,通向下面。那人躬身说道:“程大人,今天来的赵大人,就关在下面了,您老下楼梯慢着些。”程舒勤“嗯”了一声,跟着向下走去,口中寒暄道:“老夏啊,这么晚了,老夫这是给你添麻烦了啊哈哈哈。”
老夏打着灯笼,一面微微回身为程舒勤照着脚下的路,一边说道:“大人真是折煞小的了,不过和您说实话,这个人犯,上面来人特别交代过,提审之前,不能让他接触旁人。可阿志这些年在您手底下没少受恩惠,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就这点职权,您用得着的,小人必然会给您行方便。”
程舒勤一面扶着墙向下走,一面回头与张云华对视一眼,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到了老夫这把岁数,就能明白当父母的为了子女,说是殚精竭虑也不为过。”老夏跟着看了看张云华,说道:“一代代人,还不都是这样,不过这位小哥面生些,倒是头次见。”程大人道:“下面新选上来的,正好和我沾着些远亲,今天便把他带来了。”老夏对程舒勤的话深信不疑,赞叹道:“小辈的人一年年上来了,咱们这些老辈的就该告老还乡了。”
说着话,三个人终于到了地牢之中。刚刚踩到地上,就听见一阵吆五喝六的声音,从不知哪个方向传来。老夏放轻了脚步,回头对程舒勤说道:“正好,让我逮个正着。”三个人脚步轻盈地在迷宫一样的地牢长廊中拐了四五个弯,越朝前走,那吆喝声就越清晰,一直走了一扇门前,这里面就是大理寺的监号。“好小子们,背着我在这里赌牌。”老夏推开门,大喝一声走了进去。
张云华将头低下,随着走进去,他的余光瞟到前方有一张方形的桌子,桌上散乱地摆着几个空碗与骰子,几个狱卒一身的酒气,正在互算输赢。见到老夏,几个人有些紧张,说道:“夏牢头,我们只是随便赌两把,没玩大的。”老夏佯怒道:“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赌牌?若不是程大人要连夜查检,你们打算赌到什么时候?”几个狱卒如霜打的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