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应天长对所谓的妖王是没有任何概念的,不过单从“妖王”这个称呼来说,能在众妖之中爬上“王”这个位置号令群妖就知其绝非等闲之辈。妖族又不像大唐王朝讲究世袭。不过就算世袭的唐王朝,那些最后坐上了龙椅的皇帝们,又有谁是真正的庸碌之人?
不然大唐能从一个附属小国一步步成为如今令万国朝拜的天朝上国?
只是应天长逃难多年,对唐王朝的盛世局面并非看得一清二楚。世间上行下效一事,尤为艰难,哪怕大唐如今国力正盛,或许也正因大唐如今国力正盛,才会在细枝末节处诞生些许蛀虫,才会在皇帝高官眼里看不见的寸寸土地上出现种种苦难。
他们只见得大好山河,却看不见山河中的一寸土与一滴水。
眼前西北一事,便是例子。当西北百姓不断守着故土死去或是南下涌往伟明城,那些权贵们眼中,竟是天下大势与背后得失。
这些是大事,难道人之生死不是大事?
应天长忽然想起了罗庆丰,脸上勉强算是有一丝笑容。这个伟明城太守在书院师弟面前,是没有一点身为一城太守的架子或者说觉悟的,亲和得仿佛并未离开书院,并未官服加身。还有最重要的,放行难民进城一事,他敢并真的在做。
而所谓的妖王,换句话说,便是人间修行者的半仙。
经过墨书亭的指点,应天长知晓江湖人所谓半仙之内其实还有很多区别的,儒家修士养成浩然气,佛门高僧炼出舍利子,道教真人修得一颗金丹这些只是踏入半仙的开始。很简单,刚修得一颗金丹的半仙敢在同为半仙的李青莲面前叫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妖族的修行与人并不一样,绝大多数人修行,无论是仙家宗门还是山林野修,几乎走的都是道家修行的路子,以天道见大道。而山林野兽在成妖的那一刻便结有本命妖丹,这对他们来说只是踏上修行路而已。
西北的七大妖王各有诨号名讳,分别是“黑王”秦观,明月夫人,“小雷公”轻雷子,红日大王,黄砂君,百兽妖王,“苦毒元君”刘禹。
应天长盯着青黄,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过青黄始终没有开口,是青山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并非那位独不结盟的‘黑王’秦观。”
应天长在等下一句话,但青黄摆了摆手,打断了青山的述说。
青黄自己开口说:“早年帮助我们两兄弟修行并将我们从这西北荒漠送至江南书院的便是那个百兽妖王,虽说他不是我和青山的父亲,但对我们两人而言,差不多了。至今我们都算是百兽妖王那座百兽山山头的妖怪。”
听完此话,心中原有打算的应天长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出身一事,并非那么简单可以思量的。
“那你们兄弟来西北是想做什么?”应天长的语气里没有责难,更不是质问,单单的询问罢了。青黄与青山的回答好也罢坏也罢,应天长觉得情理之中,也是道理之内。
所以应天长都觉得对。
早年的应天长如果不是被老书虫三人收养,他便不可能遇到陈临安,也不会进入心斋,如今不可能在这西北土地上于青黄与青山面前问出这几个问题。
如果青黄青山打算回到百兽山,应天长清楚自己不会拦他们,连劝也不会劝。因为这对应天长来说,不能算错,更别说对青黄青山两兄弟。
青黄取下自己的斗笠,蹲下身,用手指在黄土上画着圆圈,说:“在书院时我知道点消息,说我们那位老大可能是西北妖患的元凶之一,那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事情,便想回西北这里来看一看,亲眼见上一见肯将我们送入心斋得一些道理教化的老大是如何离开自己山头在西北乱来的。”
“结果方才在伟明城,确定了此事属实。”青山的鼻子中喷出一道白气。
应天长抬头看了眼天色,便下马,于附近寻了一截枯木,在此将马拴好:“很晚了,我们就在这露宿。”
这一行便开始安营扎寨。其间应天长没有说一句话,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评判那位百兽妖王或是自己的这两位朋友。
待黑夜里升腾起一簇火焰,火焰的温度对抗着夜里呼啸而过的冽风。
应天长抖了抖,双手越发靠近火堆,西北的夜里比以前他去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冷。
青黄和青山倒是没什么区别,应天长猜可能是习惯于家乡的气温,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妖怪的体质更好。
一身儒衫的应天长叹了口气,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也开始像陈临安了。
想到陈临安,应天长不知道自己的这位陈师兄遇见这种事会怎么做。记得当初第一次遇见陈临安时,应天长便问过陈临安这种类似的问题。
陈临安当时的说法和几日前许鹿说所说内容并不相同,但意思相差无几。
应天长说:“原先我们所定的路线是先去白云山明月夫人那里,现在我们可以改道去百兽山,或是他们打下的那几座城。”
青黄和青山看向应天长。
这次西北出行是以圣人张元春四弟子应天长为首,青黄与青山只能算个附加,应天长去哪,他们只能跟着去哪,除非在一些必要的事情上,青黄与青山并没有太多决定的权利。这是许鹿按下两只牛头的秘法。
这还是书院的规矩,由天地监察。
应天长继续说:“去明月夫人那里是想靠近事发地,去亲眼见见西北的情况,并打探些一些小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