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赶紧扶着应天长。
这一次应天长没有逞强,任由青黄搀扶着自己。
“打饿了么?我们去吃点东西吧。”青黄说。
脚下包子传来不断的“汪汪”,应天长笑了笑,对于包子来说,没有比吃东西更具有吸引力的事了。揉了揉自己还在疼痛的腰背,应天长说:“好。”
不吃饱点,鬼知道等会儿去无忧崖要受到什么惨绝人寰的摧残。由于幼年老酒鬼的实战教学,让如今的应天长都对这种东西有一些不可遏制的恐惧。虽然他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老酒鬼那么不像个人,也不是所有实战教习都是那般折磨人,但知道归知道,无济于事而已。
由于青黄坚持,应天长便没有去青蚨坊吃饭。
一人一妖加上包子,就近寻了一处凉亭。
青黄让应天长歇着,自己去买些吃食,就撑着伞离开了。原本青黄怀里还夹着一柄雨伞留在了凉亭之内。
应天长感叹于这只老实牛妖的敦厚与良善。
只是在凉亭待着,应天长就不免会想起遇见陈临安时的那座破败凉亭。只是如今自己所在的凉亭完好而精致,纵然秋雨如丝连绵,也不会漏进一滴雨水。
应天长将自己湿漉漉的手伸出凉亭,再度探进雨中。他缓缓翻转手掌,像是抚摸秋雨,抚摸秋日,而他的脑海里回荡的是陈临安的春风春雨。
应天长想,现在自己总算有了除开烂橘子之外的朋友了。
青黄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吃食还是和中午时一样,在包子扑向食物的时候,应天长已经拿了几块干粮面饼到凉亭的一侧慢慢啃食。
青黄坐在他的身旁吃水果,应天长闭口不言,他倒是滔滔不绝。
说书院趣事,说妖怪修行,谈天说地。
在应天长眼里,这是青黄对人的好奇。
为什么人就不能像青黄一样试着去了解与自己不同的生命呢?对神是敬,对鬼是畏,对妖是惧,这似乎永远不会变化。哪怕有人得到升天,在所有人眼里,他就不再是人了。可,为什么呢?
应天长将目光从青黄身上移开,投向遥远的天际,那边的阴暗如同土地的尘埃。想想也是,像青黄一样的妖怪又有多少呢,他是一只青牛精,若是一只虎妖,可能又会不同了。
子非鱼,应天长觉得说得很对,所以他只能管管自己。当自己的行为对错符合自己的认知时,别人的对错苦衷就与自己无关了,也许这才能使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吧。
问心无愧,应天长在心里又将这句话默念一遍。
秋雨依旧未停。
应天长撑着青黄给他的伞,带着包子,往无忧崖走去。
其实自己已经湿透,没必要撑伞的。但看着牛妖青黄憨傻的脸庞,应天长认为自己还是撑伞好一些。
无忧崖。
墨书亭站在崖边,风雨缠绵,他未戴斗笠,未穿蓑衣,也未执伞,一身儒士长衫大袍,于雨中,不沾滴水。
应天长撑伞缓步而来。
“让你在此修行的目的,是为了将你压抑在内心的那些东西释放出来。你不用留手也无需留手,有什么用什么,我也会如白日在书斋里一样,勾动你心湖波澜,却保你每一个动作,都包含情绪。”墨书亭没有回头。
应天长看着他的背影,少年抿着嘴,心中忐忑不定。
这将是他第一次见识儒家修士的风采。
衣衫不沾滴雨,少年想起长安的那一场雨,陈临安衣角湿透。
“你要用杀心来面对你在此将遭遇的一切,否则也不能称之为实战。”墨书亭伸手,如摘果实一般,从雨中取出一滴雨珠,“既是修行,更是修心,也为了避免你日后走火入魔。”
“人之性也,难说啊。”
墨书亭将手中雨珠抛向少年。
应天长扔掉手中伞,眼中有震惊。
也有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