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她朝裴瑶卮看去,惊讶地发现,她此刻的脸色甚是吓人。
大长公主心头一跳,紧着问:“蘅蘅,你怎么了?”
裴瑶卮直愣愣地看着她,张口结舌,难发一言。
这日从大长公主这里离开时,她立刻便请赵据传信回北林,将一元先生请了过来。
两日后,一元先生坐在她眼前,将斗笠一掀,以看疯子似的眼神看着她。
“我——”他指了指自己,问她:“赵遣?”
裴瑶卮定定地点了下头。
一元先生便笑了:“王妃,您开什么玩笑?”
她摇头,神色严肃非常:“我是不是开玩笑,您心里应该知道。”
她满眼深意,活生生就是在同他说:我就不信,当日画卷落款之事后,你心里就没半点含糊。
一元先生似是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不大自然地转过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裴瑶卮忖了忖,说道:“萧邃跟我说过,当年您身遭意外,被赵夫人所救,醒来后便前尘尽忘,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算了算日子,您出事那一年,是武耀十年,我小舅失踪出走,也是在武耀十年。时间上,完全吻合。”
一元先生嗤笑:“仅凭这点,你就敢下断言?”
自然不只是这一点,否则,她也不必等到今时今日才串连起这些关窍。
“武耀十年四月十六——”她道:“我已经同大长公主求证过了,她曾见过沈夫人的那幅画像,因那落款的年月日特殊,正是小舅十八岁生辰当天,是以即便时隔多年,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先生,您也告诉告诉我,若然……我这猜测不对的话,那您当时又是如何将这个日子脱口而出的呢?”
一元先生没法告诉她。
“你想错了。”许久之后,他断言道:“我不可能是赵遣。”
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一点锐利的疼痛乍起,渐渐蔓延泛滥,叫他疼得透不过气来。
他起身,眉头越皱越紧,不知是要说服谁,再一次言道:“我怎么会是赵遣。”
这一刻,裴瑶卮看着他,忽然领会到——不管真相如何,至少他心里,对这个可能,是排斥的。
他不想成为赵遣。
她想了想,耐着性子将话锋一转,忽然问道:“敢问先生,我与萧邃成婚当日,积阳郡公府中,您可曾见过巢融?”
一元先生神色猛地一变,扭头看了她半天,才不情愿地问:“……那又如何?”
那就是见过了。
又一件事应上了自己的推测,一时间,她的底气愈发足了。
片刻,她沉了口气,问道:“您知不知道,巢融就死在那一日。”
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那新收的徒弟相垚,还打从心底里将您认为了凶手。
一元先生显然没料到她这句,惊愕道:“你说什么?!”
“看来我想的没错。”
裴瑶卮这会儿差不多已将所有事推出来了,巢融当日为何会死?为何有人能在人来人往、忙忙活活的郡公府里杀伤人命,却未掀起一丝风浪?
杀人的是谁?
她深吸一口气,捋了捋衣袖,道:“巢融那日应是先见了你,他……”
说到这里,她抬头与他对视着。
她说:“他应该看出了你是谁,以他的性情,多半是要将此事昭告天下的。
我想,他大约是走了一步天真意气的棋,在昭告天下之前,先去找了那个害了他宝贝徒弟的人,意图为徒弟报仇,不想却被人反杀。”
她缓缓说着,同时,一错不错地盯着对面人的神色。
“相二公子曾同我说起过,巢融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他转告我一件事,可惜的是,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咽了气。”
而那两个字是:我有。
有什么?
他有什么?
之前,她翻来覆去想不明白下文,便将这两个字搁在了一旁,可现在……
她想起当初自己曾以相蘅的身份,与巢融达成过一个共识——
他答应她,只要他手中一日没有切实的证据,能证明天下都冤了灵丘侯,便一日不会再去打扰沈庭如。
她说:“他应该是想让相儁出告诉我,他有证据了。”
听到这里,一元先生扶着桌案,慢腾腾地重又坐了下来。
他问:“什么证据?”
“全天下都冤了他宝贝徒弟的证据。”
“灵丘侯赵遣,从未私奔出走,而是被人所害的证据。”
她直愣愣地盯着他,道:“您就是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