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他沉吟片刻,告诉她:“这最紧要的一点是……我想起了裴簪大人。”
裴瑶卮一愣。
裴簪,这个名字她本不陌生,论辈分,这还是她嫡亲的姑奶奶。前些日子,两人说话时还曾提到过这位先辈,萧邃称之为景帝一朝,唯一值得存在之人。这样严重的评价,着实不是容易叫人忘怀的。
他说:“旧时你曾在信里提到过一件事,长久以来,一直让我耿耿于怀,难以忘却。
你说,百年以来,裴氏族中之女,多登后位,然你心中敬慕者,唯有裴簪大人。
只是,你叹息于自己没有她那样的天时地利人和,想来,若非是与我结了这么道姻缘,怕是在册妃诏下来之后,就只能以伤毁名誉清白之举,谋为天家弃绝之果了。”
听他将自己旧时随手写上一笔的话全意道来,裴瑶卮领悟到一些事情的同时,心里也既动容,又感慨。
她记得自己曾同他说过这些,只是,如今再听,她难以追回的,是当初写下这些话时的心境。
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
是庆幸于好歹天不绝人,给了她这样一位志趣相投的萧郎?
还是,自己也曾为不能成为祖姑母那样的巾帼而感到遗憾无奈?
她不记得了。
可萧邃却一直替她记着。
他说:“为着你这番话,我一直以为,你有参政济天下之心。”
加之这些年,在某些隐秘的、不能为任何人道的原因之下,他让所有人相信了,自己移情别恋地爱上潘恬、竭尽全力的恨着她。
这所有人里,也包括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他的心腹、他的近臣、他的好友、他的侍女。
甚至他的母亲。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恨裴瑶卮。
过去他无所谓,他曾想,只要自己知道自己爱她,那天下人皆误,也没什么好在乎的——反正,楚王与裴后,是注定再不会有结果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与她,重新拥有了关于爱的所有可能。如此这般,他便也需要让自己身边的人接受她、知道她的好。
“醒来之后,我知道阴差阳错,除你之外,无人知晓我对周国的计划,这也就将子珺等人逼到了不得不仰仗你、信任你的境地。”
他说:“裴瑶卮,我是贪心之人。我不止想做你的夫君,我亦想做终结这六合分裂之势的人。
我不止想让你做我的妻子,我亦想让你名正言顺地与我站在一起,齐家、治国、平天下。”
他问:“裴瑶卮,你愿意吗?”
直到此刻,他的容颜在她眼中渐渐模糊了起来,她强忍了一晚上的泪水,终于还是不听话地涌了出来。
“愿意。”
她想:大概漫漫余生,无论他有什么样的要求,自己都很难不愿意了。
浴光殿里,幽幽的烛火一直燃到天明,缇色的床帐飘摇舞动,仿佛正穿过窗格,与夜幕中微微闪动的红鸾星交相辉映。
春光正好。
繁京,镇安公主府。
宇文芷君歪在书房中的小榻上看书,悠然自得,丝毫看不到半分为心腹之死该有的伤怒。
不多时,外头响起开门声,惋夏压着步子走进书房,福身禀道:“公主,夔氏二公子到了。”
榻上的人淡淡‘嗯’了一声,手下又翻动了一页,这才道:“请进来吧。”
惋夏应了声是,恭敬退下。
没一会儿,又有人进来了。
夔浕一身锦衣,脸上虽没有明显的笑意,却整个人如沐春风,自有一派从容。
“参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