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神色温柔,带着怜爱与纵容,有那么一瞬,裴瑶卮还以为他洞悉了自己的身份。
惊讶中抬首与他对视了一眼,她看清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时,隐隐松了口气。
“陛下,”她唤,“臣女相蘅,给陛下请安。”
萧逐只觉眼前一恍,跟着回过神来。
相蘅。是啊,她是相蘅,不是她,不是她……
谁都不是她。
眼里的怜爱淡淡消散,他嗯了一声,收回扶在她手臂上的手掌,转眼去看跪在自己面前的相盈怀。
适才还气焰嚣张的女孩,此刻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又惊又俱。
“五妹的脾气愈发好了。”他徐徐道:“朕原还担心,你年纪小,远嫁周国或许难以适应,但现下见你如此懂事,倒是万般放心了。”
这声音仍是温和的,根本听不出半点动怒的味道。
相盈怀直接瘫在了地上。
“陛下——!”她缓过神来,膝行上前,扯住明萧逐的衣袂,“陛下,臣女知错!臣女真的知错了!求求您,求您不要让我嫁去周国!臣女……您忘了吗?臣女已经许婚楚王了!是您金口玉言下的圣旨,岂有收回成命之理!”
闻言,裴瑶卮也看向萧逐。
萧逐轻淡地哼了一声,眼里神色又淡了一分,“楚王?呵……楚王殿下顾全国事,最识大局。又怎会冷眼看着朕为难。”
萧逐有个毛病,旁人或许不知,但裴瑶卮实在太了解他了。
他越是生气时,说话的尾音便会放得越轻,就好像生怕自己抑制不住怒意,大肆爆发一般。
而这会儿,她几乎已经要听不清他最后那‘为难’二字了。
相盈怀还在不死心地哭诉,萧逐淡淡给孙持方使了个眼色,孙持方便吩咐宫人将她塞回了偏殿。
“陛下……送五妹和亲之事,已是定局了吗?”
正殿中,宫人尽退,裴瑶卮烹罢一铺茶,试探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萧逐浅笑,“舍不得她?”
裴瑶卮将表情拿捏得细致,忧心不已道:“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终究是远嫁,她也终究是臣女亲妹,臣女心里到底还是担心的。”
萧逐点点头,片刻后说道:“朕原本也不愿做出尔反尔之君,但楚王主动开口,言明为国家大事虑,甘愿牺牲一己之婚娶。皇兄如此深明大义,给朕解围,朕又岂能不知好歹呢。”说着,他看向她,“这样一来,也就只能委屈你们家了。”
“皇上哪里的话,为国尽忠,为君解忧,哪里来的委屈。”她道,“倒是适才庭中之事,冒犯圣颜,还请陛下恕罪。”
她说着,便要起身告罪。
这回萧逐没有拦她,只是在她行了礼之后,说上一句无妨。
裴瑶卮起身,忖度片刻,小心问道:“陛下今日心情似乎不大好,臣女私心想着,恐怕……并非仅仅是为着和亲之事吧?”
闻言,萧逐挑了挑眉,“哦?你倒说说,朕心头还有何事?”
她似是犹豫了许久,才问:“年关将近,陛下……可是思念先皇后了?”
语气徐缓,带点心疼之意。
萧逐眼神明显一变。
见他不说话,她连忙一副无心冒犯之态,复又跪了下来:“是臣女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又是一阵沉默后,萧逐终于说话了:“朕来显粹宫不过片刻,你这都说了几声‘恕罪’了?”他抬了抬脸,“起来吧。”
裴瑶卮惴惴起身,眼里却是冰冷的。
她听到他说:“你没有失言,我的确思念她。”
“思念得紧了,有时看着谁都像她,可梦醒时分,总是两处茫茫皆不见。”
“皆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