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看了萧运片刻,直将他看得有些发毛,这才开口道:“运儿,哥一直没问过你,你……”
萧运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问:“你恨裴瑶卮吗?”
话音落地,萧运怔怔地与他对视了很久。
很久。
他在萧邃身边长了这么多年,几乎没听过他在自己面前提及这个名字。是以,久而久之,他便也同所有人一样,觉得哥哥对她,应该是恨之入骨的。
裴瑶卮。
这三个字,从不是他不愿宣之于口的,他只是觉得,哥哥不会喜欢听,所以,天长地久,他便也不提。
很久之后,萧运摇了摇头,回过神,又轻声说了一句:“不恨。”
萧邃看得出来,他说这句话时,心里不安。
这不安的来源是什么呢?
他看着萧运偷看自己的眼神,瞬间便明白了。
明白之后,他就笑了。
他伸手在萧运头上揉了一把,告诉他:“我也不恨她。”
“我爱她。”
所以,你也可以提她——她的名字、她的一切,不必不安,不必害怕。
萧运张大了嘴巴,手里的茶盏差点摔到地上。他看着萧邃,一时有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做梦,还是他在做梦。
“哥,你说什么呢……”他不自觉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道:“你不是……你什么时候……你……”
你爱的不是潘恬吗?
你什么时候又移情别恋了?
你……
怎么不恨她了?
萧运觉得自己出门耍了一趟,非但杀人未遂,连脑子都钝了。
萧邃没管他这些疑惑,只是再一次同他确认道:“阿还的事、所有的事,你一点都不恨她?”
萧运摇了摇头。
他想,自己应该恨裴瑶卮么?大概乍一看,恨也是有道理的。可细细辨去,却又全都禁不起推敲。
“这事儿怎么说呢……”他抓了抓头,坐下来,想了半天,才道:“其实先帝末年时,我还年轻,挺多事儿都不大清楚,也无所谓恨与不恨的。
废太子的时候,我倒是知道。那时候,我听下人嚼闲话,说她与秦王沆瀣一气,夺走了您的太子之位。亲疏内外我清楚啊!所以乍一听此事,我挺生气,过后还同兄长抱怨,说她讨厌。但是兄长却跟我说,此事里,个人自有立场,只能论胜败,不能谈对错。
他让我不要怪她,他说她很可怜,当时我不大明白,可也不敢瞎说了。等再长大些,知道的事更多了,我也就明白兄长的意思了。
……哥,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你当年悔婚的事儿,办的是真不地道,若我是她,我也得跟你斗个你死我活,这还真怪不得人家不堪受辱。”
听到这里,萧邃笑了笑,萧运若看得再仔细些,大概就能看出他这笑里隐藏着的苦意了。
顿了顿,他接着道:“兄长死的那年……那事儿就更明白了。潘整进谗、萧逐斩草,她是想救人的那个,可最后,她却只救下了我。”
叹了口气,将心神一敛,他告诉萧邃:“哥,我虽不知你为何会突然说那些话,但……若然你担心我容不下她,那却大可不必。
兄长不是她害的,但我这条命是她救的。我心里明白,也很感激她。只是遗憾……”
遗憾那人,早已是作了古的先皇后。
萧运这番话说完,萧邃心里便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既然如此,那明日便去见见她。”说着,他警醒道:“乖一些,别惹她生气。”
萧运一时有点发懵,没明白他的意思。
“去见她?”他问:“去皇陵么?”
萧邃摇头。
“去合璧殿。”他道:“相蘅,就是裴瑶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