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自然是敬重德孝皇后的。至于同裴氏,更从来谈不上怨恨不睦,邃儿不必多想。”
“那您……”
他差点便要脱口问道,那您为何不愿她做我的妻子?
可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纵然在外面再怎么人模狗样,可当着父母,却总是不愿多谈自己的情窦初开的。
倒是李颦,在儿子不同寻常的表现中看出了一丝不对,想了想,她问:“邃儿,你特地来问母后此事,莫不是……你心中属意裴家姑娘?”
说到这里,她又不明白了:“你何时见过她了?”
春天里的那场单方面相遇,说来不光明,他自是不愿在母亲面前多提的。
“没有,母后想多了。”他道,“孩儿只是觉得……广选太子妃之事,若能从简,总好过如此铺张。”
李颦并未多想,笑道:“这你便不必多想了,终归,你父皇的诏书都传下去了,君无戏言,你只消好生等着,到时选一位合心意的媳妇便是了!”
萧邃嘴上应着是,心里却直道多余。
选妃之事尚未敲定之前,夏秋之际,京中便先生出了一件大事。
萧邃是在巡视京畿时,偶然听几个小臣说起,方知裴公昔日的门客、那位被称为浮萍公子的娄箴先生犯了事,且还不是一桩小事。
“怀国公府上住了多年的门客,以秘术扰人家族风水,间接害死了庆乐梁氏的姻亲、京中巨贾谭氏的族长谭兴——”
当时尚是奉极郡公世子的顾子献被他叫来打听,将这个中关系方一捋完,不等萧邃说话,他便先提醒道:“殿下,此事您知道,最好只当不知道,别生这过问的心思。”
萧邃看了看他,半晌只问:“裴氏是何态度?”
“怀国公与裴家二公子此刻皆不在京中,至于裴世子那性子——”说到这里,顾子献含笑摇了摇头,“他素来是出了名的厌恶玄门术数,以往浮萍公子在裴府时,两人关系便很是平淡,殿下以为,风骨忠正的裴世子,会站出来为他说话么?”
思及此,顾子献也颇觉可惜,“尘都尹于这天子脚下做官,惯是会左右逢源,看人下菜碟的。何况娄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这律法亦站在谭氏一方,看来这回……多半是没有转机了。”
“浮萍公子是何等人,我不知道,但是谭氏……”萧邃哼笑一声,“那可是尘都的一颗大毒疮,这些年仰仗着梁氏作威作福,豢养术士私行旁门左道的事,他们家还做的少么?”
顾子献见此,已知他是真起了插手此事之心,急着提点了句:“殿下三思!”
萧邃微一挑眉,朝他看来。
顾子献叹了口气,“我知您心中这会儿说不定正钦佩着娄箴,欲图与之结交一番呢。可是殿下,您先是太子,再是您自己。下令彻查此事,保娄箴性命不难,可裴氏未必会念您的好,至于梁氏,则多半是要记恨您的。”
他说着,倾身向前,眼中的光沉定了十分,一字一句地说道:“您如今是一人之下,这一步之遥最是难走,您不知还要走多少年,稳中求胜,方才是正道!”
裴瑶卮感觉得到,萧邃是打从心底里信任顾子献、也欣赏顾子献的。
他颔首一笑,道:“子献,你总是这样清明。”
可顾子献却并没有因他这句认同而欢喜。
年少时的萧邃,是一个很容易看明白的人。
顾子献是他的好友、是他的近臣,追随左右数年,打眼一看,便知他这赞许的笑容背后,跟着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随即,萧邃便轻点一下头,道:“去查吧。”
他说:“我总得先对得起太子之位,才敢去奢求更进一步。”